地下配电室里，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许平安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疲惫和剧痛一点点剥夺。他看着门口那个逆光的身影，意识有些涣散。
是幻觉吗？
战斗后的脱力，让他开始出现幻觉了？
那道身影动了。
她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每一下，都敲在许平安的心上。
不是幻觉。
随着她的走近，那股熟悉的、清冷的香气，驱散了空气中的污浊。
白素贞在他面前蹲下。
月光从门外照进来，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是像在看一件寻常的物件，平静地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许平安的身上。
她伸出手，纤细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许平安额头的汗珠。
许平安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
“怎么，怕我？”
白素贞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这死寂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平安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想坐直身体，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来收房租。”白素贞的回答理所当然，“顺便看看我的房客，有没有把自己玩死。”
她说着，视线落在了许平安肋下的伤口上。
那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伤口皮肉外翻，附着着一层正在消散的黑色妖气。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电音妖，以电力为生，以声音为食，最擅长精神攻击和操控人心。”白素贞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三百年的道行，不算高，但很麻烦。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它找出来，还杀了。”
许平安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白素贞的手指，正隔着他破烂的衬衫，轻轻划过他的伤口边缘。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她指尖传来，所过之处，那股附骨之疽般的灼痛感，竟然减轻了许多。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她甚至没有看清战场的全貌，就已经洞悉了这妖物的一切。
“你的雷法，有点意思。”白素GIN的手指停住了，“刚猛有余，却少了一丝圆融。是强行催动的吧？把自己的意志和愤怒当柴烧，很痛快，但也很伤身。”
她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许平安在她面前，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所有的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很糟糕。
“你到底想做什么？”许平安咬着牙，强撑着问道。
他宁愿面对刚才那个电音妖，也不愿面对眼前这个看不透的女人。妖魔的恶意是写在脸上的，而这个女人的善恶，却藏在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白素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忽然凑近了许平安，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一股更浓郁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
许平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看到她白皙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你的血……”
白素贞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在他耳边响起。
“很香。”
许平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暧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猎人。
而她，是猎物。
是系统指定要诛杀的，千年蛇妖。
“你……”
他刚想开口，白素GIN却已经直起了身子，拉开了距离。
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他的伤口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流血止住了，连带着那股阴冷的妖力，也被迅速化解。
“别误会。”白素贞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平淡，“你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交齐房租之前不能。”
她做完这一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以为，杀了它，就结束了？”
许平安一愣。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不大不小的电音妖，敢在四九城里，这么明目张胆地圈养人类，开‘演奏会’？”白素贞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许平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确实没想过。
从发现妖物到动手，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杀死对方上。
是啊，这里是四九城，是妖司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三百年的妖物，就算再会隐藏，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
除非……
“它有靠山。”许平安说出了那个唯一的可能。
“不止是靠山。”白素贞淡淡道，“它只是一个看门狗，或者说，是一个信号塔。”
她走到那被轰得焦黑的总电闸前，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残余的灰烬。
“它在这里，是为了给某些更深处的东西，提供一个稳定的能量节点，顺便，处理掉一些无意中闯入的‘麻烦’。”
她将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
“你杀了它，就像是捣毁了一个马蜂窝。现在，整个蜂群都被惊动了。”
白素贞转过身，看着许平安。
“妖司的人，很快就会来。他们会封锁这里，然后用他们的那套流程，把事情压下去。”
“但是，在他们来之前……”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许平安已经明白了。
在妖司来之前，那些被惊动的“马蜂”，会先一步来这里，清理掉所有的痕迹。
包括他这个捣毁马蜂窝的人。
许平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现在体内的混沌之力虽然恢复了，但精神上的疲惫和身体的伤势，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如果再来一个同等级，甚至更强的妖物……
“我们得走了。”许平安挣扎着站起来。
“走？”白素贞笑了，“走得了吗？”
她抬起手，指了指地下室的入口。
许平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了。
不知何时，门外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又一双，散发着各色幽光的眼睛。
红的，绿的，黄的……
密密麻麻，无声无息。
一股股强大而驳杂的妖气，从四面八方传来，将整个地下室，围得水泄不通。
它们来了。
而且，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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