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而且他都想好了，如果采购员不主动问预算单问题，那他就不主动说，万一买回来的东西预算超了，就让采购员自己掏腰包补进去，如果预算没有用完，那他再做一点小动作，把多余的钱进到自己的钱包。
以前他也是经常这么做，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他起码从厂里捞了有几千块钱，当然了，也不是单纯靠这个操作，只是这个操作比较多用，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
不过这个方法也有很大的弊端，就是对于第一次负责的采购员比较有用，老采购基本上就很难上当，因为老采购基本上都被他坑过了。
没有想到一个新来的采购竟然也能这到这一点，看来这次还是有点超出他计划之外。
“是多少钱的预算呢？”
吴刚哪里懂李怀德心里边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单纯凭前世的经验，随口一问。
“预算是……”
五分钟后，吴刚脸色沉重地从李怀德的办公室出来。
他没有想到，这个李怀德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竟然想让他跟他同流合污！
而且话里话外还透漏着一股威胁，如果他不配合他的话，那就让他在红星轧钢厂待不下去！
吴刚回到办公室，一脸不开心。
马爱国都快出门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吴刚，怎么样？跟李副厂长学习到什么？”
马爱国打趣问道。
想到吴刚去的时候还元气满满地拍胸脯保证自己肯定可以圆满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这还没去多久呢，怎么感觉回来就跟霜打茄子似的焉了。
“马大哥，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李副厂长是什么样的人啊？”
吴刚坐在瘫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问道。
他没直接回答问题，拐着弯地想要求证一下自己猜测。
他从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不对劲。
“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李副厂长对你做了什么？”
马爱国自然不急着告诉吴刚一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其中的个别原因，懂得自然懂。
“也不算吧，只是他交给我的任务有点难度而已。”
吴刚左顾而言他，他自然不敢把李怀德的计划跟马爱国说，毕竟他跟马爱国接触还不是很久，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交心。
“有难度就对了！年轻人需要不就是多历练嘛！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马爱国见不能从吴刚套出话，也没继续聊下去的心思，起身就走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出去了，就吴刚一个人守着办公室。
他现在脑子乱乱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按李怀德的话去做。
思考了大概有个三分钟，吴刚蹭地一下拍桌子站起来。
怕什么！
不就是一份工作吗？
他就不信了，李怀德敢真的对他下手，再说了，树挪死，人挪活，他就不信了，离开了红星轧钢厂，他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
打定主意，吴刚收拾了一下，跟保卫科借了一辆自行车也就出门了。
一般他们采购物资都是去东单，那边有一个四九城规模很大的集市，基本上你想要的，都能在那找到。
东单距离红星轧钢厂可不近，骑车起码都要一个半小时，来回都要三个小时了，如果再不出门，那估计要摸黑回来了。
紧赶慢赶，来到东单农贸市场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吴刚找个地方锁好自行车，也顾不得休息，开始对着采购单找东西。
采购这个活，看起来简单，实际上还是有难度的。
因为你要货比三家，如果有卖的人多，那就不止是比三家了，五六家都有可能。
这个费用虽然是厂里的，但是厂里也会有一个成本计算，超出他们计算范围太大的话，那是要被找去谈话的，而这个流程的存在就是预防了采购员吃回扣。
这也是为什么吴刚不想跟李怀德同流合污的原因之一，因为一旦被查出来的话，严重的可是要去坐牢的，他可不想因为一份工作而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这个集市虽然大但是规划很清晰，主要是分为三大的纵列，第一列是卖生活用品，主要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第2列卖的是米面油粮，比如说高粱面、白面粉、棒子面之类的，第3列就是生鲜了，猪肉、牛肉、萝卜青菜之类的。
吴刚首先去找的就是白面粉，这玩意儿保质期比较久，不担心会变质什么之类的。
他一走进第二列的区域，那些小贩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叫唤起来。
“卖白面粉咯！卖白面粉咯！”
“卖棒子面！卖棒子面！”
……
吴刚一边走，一边留意白面粉的摊位。
他也没急着上前询问价格，而是先从头到尾走一遍，熟悉一下市场。
一共有4家是卖白面粉的，然后他又重新走一遍，不过这一次，他是一家一家的去询问了一下价格。
前三家的报价大概是0.3元到0.5元之间，质量好点的，报价0.5元一斤，质量差点的，报价0.3元一斤。
来到第四家，也就是他刚才看到的第一家。
“老板，你这点白面粉怎么卖？”
老板是一个中年人，头上梳着中分的发型，穿着老式的布外套，脚上还穿着一双皱得不行的皮鞋。
他抬头看了一下吴刚，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要多少？要得多可以便宜一点。”
吴刚见这个人头脑还蛮活络，便不像刚才几家那样，问了就走，而是继续问下去。
“要二十斤，可以少吗？”
二十斤算是比较多的数字了，这年头，家家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基本上都是买了一点分几天吃，吃完了再买，至于后天吃什么，单纯是靠明天能挣多少钱来决定。
挣得到钱，那伙食可能就比较好一点，挣不到，那就吃玉米糊。
“二十斤？你是单位来采购？”
粮油老板一听，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是的。”
吴刚也没想要掩饰，直接就承认了。
“你是想要吃回扣还是直接按市场价？”
吴刚听了，顿时有些惊讶，这个老板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可以操作的吗？
“老板，你的话意思是？”
吴刚也不敢直接把话说得太过直白，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进去了。
“嗯嗯！”
那老板也很直爽，看着吴刚就是点点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下吴刚是有些不淡定了，他刚想问要怎么操作，不过刚上前一步，他就反应过来，这个场合好像不怎么适合谈论这个东西。
要知道这个地方，只要是做采购的，都会经常来，人鱼混杂，难免不会遇上熟人，就算不是熟人，四九城的工厂就那么多，厂与厂之间还经常交流，认识也是早晚的事。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吴刚侧在老板耳朵边说了一声。
“行！我店后面有地方。”
老板也知道很识趣，知道这种事不能大肆宣章，立马侧个半身，邀请吴刚进去。
粮油店后门。
“老板，我叫吴刚，是红星轧钢厂的采购，你怎么称呼？”
两个人聊了半天，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这种连名字都还不知道，也不适合谈一些私密性很强的内容。
“呵呵！吴刚同志，你好！我叫王强，今年37岁，在这里卖粮油有两年了……”
怕吴刚有顾虑，王强连忙交代自己的个人信息，就差没说自己几岁尿床了。
吴刚差点惊掉下巴，他这是遇上个E人啊！这么能说，妥妥的社交牛逼症啊！
真当王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事，吴刚连忙打住。
“行了，行了，你的事我知道了，我就想知道，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后门堆积的都是货物，就连过道都摆放的满满的，加上后门又是锁上的，一点空气都不流通，吴刚头上和背后都湿了，这个王强还嘎嘎说个不停，这是要聊死他的节奏啊！
“额？你指的是什么？”
王强有些懵，刚才他们聊了很多，不明白吴刚到底指的是哪句。
吴刚额头一拍，很是无语，这人刚才看着不是很精明的样子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呆，他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就是你说回扣那个！”
吴刚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生怕王强还不懂。
“哦！哦！我知道了！”
王强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如果不是看他不像是装的，吴刚都想扒开他脑子看一下，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这还可以操作回扣？”
吴刚催促问道。
他还是不太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毕竟这个采购的价格基本上已经算是半公开了，就算他采购的地方很偏僻，但是只要价格超过工厂的预定范围，那必然会引来领导来调察，到时候，来这随便一问，不就露馅了吗？
难道这王强还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可以啊！我都经常这么做！”
王强这人虽然看着呆，但是识人的功夫不错，一看到吴刚的穿着打扮，就断定他不是一般人。
不是领导也至少是个坐办公室的。
“那你说说看，是怎么做的？”
“就是我实际卖给你是四毛五一斤，但是写给你的单据标着五毛钱一斤，你不是说要二十斤吗？这样，你就可以有一块钱的回扣。”
王强详细地解释他的操作，这让吴刚瞬间明白了，不过也更加无语了，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才赚一块钱！？
这特么也太鸡肋了吧！
“吴刚同志，你觉得怎么样？这样的结果满意吗？”
王强陪着笑脸地问道。
这也是在博弈的过程，这个法子是不错，但是也不是每次都能起作用，有些采购员就不是很乐意这么做，可能也是他给的钱有点少，也可能是人家原本就有合作的商家，不过更多的是，他们不敢这么做，生怕被查出来。
对于后者，王强也不会觉得替对方惋惜，毕竟这个世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做事都那么畏畏缩缩，那就别怪勇敢的人先享受美好生活。
就那他来举例，他是这个集市第一个想到给人送回扣的点子，经过了两年的发展，不过比别人做得有多好，但是起码养家糊口方面不成问题，档口也是粮油市场里面最大的，每天一开档，从不担心没有生意。
很多人也都好奇，明明他们卖的价格都一样，怎么别人都愿意去他那里买？
对此，他都是笑笑不语，开玩笑！这个是他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透露给他们？
“才一块钱？！”
吴刚略显不满地反问着。
这个钱真的有点少啊！
少到他都不想去做这么麻烦的事。
“吴刚同志，一块钱是我能拿出来最多的了，我也是要养家的嘛！而且一块钱也不少了，能买好几斤白面粉了，换做肉的话，也可以买两斤的猪肉了。”
王强也察觉到吴刚的情绪不对，立马安抚了一番。
“而且不是还有以后嘛，以后只要你来采购，不管是什么东西，我按这个方式计算给你。”
王强拍拍胸脯地说道。
他其实心里打的是也是这个主意，像吴刚这种工厂的采购员，不可能只来买一次，最好的方式就是跟他们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这样即使肉少，也抵不过数量的增多，他赚得多，对方也赚得多。
记得另一个采购员就是这样，刚开始也嫌弃他给的少，结果去年一年下来，从他这里拿了一千多块的回扣，前几天看到的时候，已经买上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了不少。
吴刚仔细了一下，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他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是也明白做生意要的是互惠共赢才走得长远，如果只是贪图一时的利益，换做谁，都做不久。
“那行吧！就按你说的来吧！”
这一趟出来还能挣钱，纯属意外之喜，吴刚还想着打死都不跟李怀德同流合污，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开辟了另一番天地，不得不说这个老板够精明的，能想到这个方式。
不过精明一词不是贬义，相反，吴刚就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一点就明了，不用浪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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