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鬼戏开台!
三更唱戏,四更接灵,活人退散!
这是山村流传了五十年的规矩,五年一次,从未出过任何问题,也从未被打断过!
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分所出生,年满十六到十八的童阴女作为鬼戏中的引女。
以引女命为引唱就的血之戏曲,换全村各家那些仙逝的老祖宗们,共同镇压村后山百年槐树中埋葬的天婴,以换取村子五年的太平安稳!
这是我从懂事起就知道的村中秘辛!
“混小子,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忙!”
“二十啷当的大小伙子,半点用没有!”
我爸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从我身边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揉了揉疼痛的屁股,赶忙跟了上去。
人来人往的村广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平日里看不到几个人偏僻小村庄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
鬼戏是村里的大事!
所有人都必须归村!
男丁们几乎都会加入到搭戏台子的队伍中,妇女们准备祭祀之物品,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景象。
我左顾右盼,踌躇了好一会,才问:“爸,我哥呢?”
我爸听到我的话,打钉的动作一顿,横了我一眼,那脸色冷的很厉害。
我缩了缩脖子,识趣的闭嘴。
每五年一次的鬼戏,村民们轮着主事,今年轮到我家主持一应事务。
这么大的事情,我爸早几天就打了电话给我哥。
一是让他早点回来;二是我哥是长男,鬼戏开台那天,需要他捧香点香,宣告鬼戏的正式开场。
这是我哥自从考上大学后的第一场鬼戏。
原以为按我哥听话腼腆的性子应该会接了电话后就回来,可他不仅没答应回来,甚至还大吼让我爸清醒点!
说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外面科技横行,村里还在搞这种封建迷信,无知又愚蠢!
那天我爸很生气,电话里他们还聊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最后满脸怒气的说我哥一定会回来。
可往后几天,每次打电话给我哥不是被直接掐断就是盲音,根本就打不通。
眼看着明天就是四月初八了,爸妈急的犹如热锅是的蚂蚁。
晚上村长来我家,沉默着做了很久。
“实在不行,让老二去点香!”
我妈张口想要反对,可看看我爸,又看看村长,到底是闭了嘴。
我不是长男,如果我点香,按照规矩,就要把我哥从陈家族谱上踢出去。
我爸沉默了许久,敲了敲旱烟袋,点了头。
“行!”
就在这时,我哥回来了。
一句话不说,猩红这双眼死死的盯着屋内的几个人,就在我妈伸手去碰他的时候,却被他一把甩开,然后一言不发的堂屋的座椅,还把村长赶出了家门,看爸妈的目光犹如仇人。
我不知道我哥怎么了,但心里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一夜辗转难眠,迷迷糊糊间被我妈叫着起了床,继续去搭戏台子!
昨天已经干了大半,今天就收个尾,布置好一切已经是日落黄昏,按照惯例,日落西山就是鬼戏开场的时候。
我哥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踏着黄昏的残光从村西头慢慢的走了过来。
一身素白的云锦长袍,头顶戴着高耸入云的同色系云锦帽,捧着一根比他人还高的大香跟在我爸的后面,一脸木然的走到鬼戏的戏台前。
天边燃起了一片绯红的火烧云,红光照耀着大地,像是整个村庄都被淹没在这一片血色中。
整个鬼戏的戏台,却显的十分的阴沉昏暗。
人站在戏台前,大夏天的却感觉到深深寒气。
往前看,那戏台上,却已经站了一个女人,正是那引女!
她穿着厚重的戏服,妆容浓重!
整张脸都都像是涂上了一层大白,只漏出一双黑沉无光的双眸,以及像是染了血色一般殷红的嘴唇,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显示十分的诡异渗人。
我盯着看了许久,也没能看清女人被掩盖在厚重戏妆下的轮廓。
“这个,怎么看着这么瘦小,那边能满意吗?”
有村民忍不住嘀咕,语句中都是担忧的不安。
但我觉得,这个比五年前的那个好。
至少不是癫狂的!
只是,她看上去也像是个孤独的魂,独自一人在戏台上,僵硬着舞着跳着,口中还不断传来咿咿呀呀的哼唱,可听入耳中,却犹如厉鬼哭丧般的凄厉刺耳。
我哥捧着香,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木愣愣的,像是失了魂一样,双眼直直的盯着台上的引女。
知道我爸怼了他一下,我哥这才抿着嘴唇僵硬着躯体慢慢的走到了戏台前。
他的面前是一个铜制的香炉,被光线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借着梯子,我哥爬上了香炉的顶端,人高一般的香在他的晃了又晃,几次都差点摔了,看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香插入了香炉中,没倒。
随着那香被点燃,渺渺轻烟随着微风缓缓上升。
戏锣敲响,鬼戏开场了!
引女的声音也在这渗人的音乐中越发清晰起来,几乎所有的村民都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小孩子们被各家的父母紧紧地抱在怀中,捂住了耳朵,场面安静又热闹!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站在戏台前的我哥,猝不及防的猛的朝着戏台跑去,他的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下意识的抬脚,还没来得及上前,我哥已经被戏台前壮硕的三五个村民拦住,并且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啊……”
随着我哥的这一声癫狂的大叫,引女僵在了原地,一双血红色的双眼愣愣的看着我哥,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鬼戏……停了?!
就在众人呆滞之际,忽然听见戏台旁边的戏桌下传来“咔嚓”一声细响。
随即就是引女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众人看向引女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而引女的脸上,此刻却流淌着泪水,狰狞的脸孔配合那滴滴滑落的眼泪,再配上那诡异的哭声,真的令人不寒而栗!
我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奈何被那些村民压着,他痛苦绝望的趴在地上,双手抓挠着泥土,嘶吼着,哀嚎着。
我下意识的去寻,可满场的人却没有那个熟悉穿着破烂道袍的臭老头、
老秦头居然不在!
这认知让我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焦急甚至是恐慌的情绪。
我哥刚刚那一冲,已经冲掉了戏台前的牌位,那是各家的祖宗,是被恭恭敬敬的请来的,此时却都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甚至有些牌位上还染上了泥土。
持续了整整五十年的鬼戏,被我哥破坏了!
忽然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吹来。
惊醒了呆愣的村长。
“秦道长可有来?”
随着村长的这话问出,所有人都开始四处张望。
只有我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更加的癫狂起来,四五个人压着他才勉强压住。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我那个瘦弱文质彬彬的哥哥!
”怎么办?“
我不知道村子里的秘密,但是此刻我能理解他们心里的恐慌,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茫然又绝望的神情。
眼瞅着天慢慢的黑下来,今日是四月初八,这一日落日后,所有人都必须归家,落好门,安静的等待鬼戏落幕。
可现在,鬼戏被破坏了。
在一片惊恐中,无人注意到,引女那恐怖凄厉的声音停止了,而那戏台上也已经没了引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