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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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突然有了空闲,沈昭摩挲着食指戒痕,那里被阳光晒出浅浅的色差,像褪色的电影票根。手机在窗台震动时,震落了几瓣风干的桂花——沈昭伸手把手机勾了过来躺在床上把声音开了免提。

“我在老茶楼等你。“

楚瑟的嗓音浸着车载电台的杂音,背景里有宜城新修的高架桥风声。沈昭数着窗帘缝隙漏下的光斑,“我不想去。”沈昭闷闷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沈昭。我从沈市回来连你面都没见着,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你到底怎么想的,还不能跟我说说吗?”楚瑟靠在椅背上,语气焦急又无奈。

沈昭缩在被子里,沉闷的不说话。

楚瑟接着说道:“我去家里接你,我们好好谈一谈。”说完便挂了电话,没留沈昭拒绝的空间。

沈昭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拿起手机穿上衣裳便走了出去。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梢映在地上泛出一圈圈的涟漪。沈昭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的用发夹夹了一下。站在树荫下等着楚瑟。

裙摆被风吹的摇曳,沈昭盯着小皮鞋足尖上的珍珠发呆。

楚瑟过了一会儿就到了。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昭。沈昭长相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类型的,反而身上带着凌冽的冷感,天生的有着一层屏障隔绝着与人的热切。楚瑟看她站在正阳下,太阳正毒,怕她晒得难受便走过去给她打着伞。

“上车。”

“你不开会了吗?”沈昭问道。

“会议改线上了。“他递来温热的桂花酿,杯壁还沾着车载充电器的余温。沈昭看见他后视镜挂的平安符褪了色——是她三年前在庙里求的,当时他说要挂到变成古董。

沈昭转过头不再看平安符望向车窗外树影,车轮转动带起几片去年的桂花瓣雾蒙蒙的,像他们总也凑不齐的周末早午餐计划表,永远隔着时差与变凉的拿铁。

“昭昭。”楚瑟浅浅的唤她。

沈昭转过头来直视这个男人,这些年来,他从底层摸爬滚打熬到现在,现在的生活几乎都是他创造的,都说行囊羞涩也无恨,难得少年是夫妻。

她十二岁认识沈昭,后面就跟了他,一到现在整整十七年。她亲眼见证了楚瑟如何从底层的泥点子爬到了投行并购总监。

如今的楚瑟早已不是当初的追在她身后的少年,现在的他早已经功成名就,甚至毫不费力的就对她的生活大包大揽恨不得围成个圈把她裹里。

她的生活无论往那边看,都只有楚瑟留下来的痕迹。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可是楚瑟越来越忙,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楚瑟把车停在路边,从兜里拿出香烟又放了回去。沈昭前段时间查出了肺结节,闻不了烟味。

沈昭回头凝望着楚瑟,他的眼睛透着细细的血丝,眼下的乌青是难以遮掩的疲惫,嘴唇紧抿好像欲言难止。

沈昭望向他问道:“楚瑟,你累不累。”说完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我不累,昭昭。”楚瑟下意识的答道。他常常忍痛忍惯了,就算再苦再累也不往家里说,免得沈昭担心。

可即使他不说,沈昭也体贴他“我们去酒店谈吧,你还能歇一歇,晚上是不是还要回去?”

“好,难得和你出来不着急回去。”楚瑟顺着说道。

两个人在楚云亭开了一间套房,刚到酒店,两个人便滚到了一起。

楚瑟解开第三颗衬衫纽扣时,露出锁骨下淡粉的疤——那年他淋雨送并购案材料高烧住院,沈昭陪床时咬的牙印正在褪成樱花标本。

楚瑟把她抱到床上,一味地索取,亲吻。直到沈昭的一滴泪落在楚瑟脸颊滑落到嘴角,才把楚瑟从两个人的温存里惊醒过来。

“怎么了昭昭?你和哥说说好不好?”楚瑟把沈昭裹在怀里,兜着沈昭。

“我想分开一段时间…”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降了两度。沈昭哭的直打冷颤,双手拽着楚瑟的衣袖,微微的起身去碰楚瑟的唇,填补心理的不安感。

楚瑟没有说话,任由她动作。一手抱着沈昭,另一只手轻抚着沈昭的后背给她顺气。等她差不多缓不过来才起身拿一瓶水递给沈昭“缓一缓昭昭。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好吗…”

“自从你升迁,我们有在一起吃过早饭吗?这些年我每天在家里从早到晚的等着你,你说忙我就一句话不说,这些年我尽心竭虑的为你考虑,我真的好累…”

沈昭的视线停在茶楼楹联上。那副“且将新火试新茶“被晒得卷边,像极了他承诺要重裱却始终未动的结婚照。

楚瑟把她裹在怀里认真的解释:“并购案结束后......”

蝉鸣截断后半句,沈昭的眼泪一直流如同滚烫的火直直的穿透他的心脏。

“楚瑟我不想等了。到现在整整十八年了。你总把我的日程表裱成世界地图。”沈昭的泪洇湿他袖口金线,那是去年圣诞她在米兰独自看雪时买的袖扣,“可我的时区永远停在等你回家的玄关灯里。”

过了好久楚瑟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窝在一起像一根枝丫上的两个樱桃,红的滚烫,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细细品味又充满了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