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夏末，大专毕业的君哥望着地图上那个偏远山区的名字。全家围坐堂屋，母亲的叹息、父亲指间不断掉落的烟灰，将离别的愁绪揉进了闷热的空气里。那是段连班车都裹着泥土味的山路，晴天尘土蔽日，雨天泥泞打滑，每日两趟破旧班车，载着希望与不安，摇摇晃晃驶向未知。
报到那日，生死在山路上打了个转。当班车失控坠入水库，君哥浑身湿透爬上岸，看着救护车红蓝灯光刺破山间暮色，摸着脸上的擦伤，竟笑了——活着，就还有盼头。
学校的黑板虽斑驳，却盛得下他的热忱。同批分配的四人里，那个来自镇城的姑娘，总在备课室最后一盏灯下批改作业。君哥默默接满她的水杯，悄悄帮她整理教案，憨厚的笑意藏在泛黄的书页间。三年时光，像山间溪水般清澈绵长，红本本上的合照，定格了两个年轻人最朴素的幸福。
儿子的出生为生活添了新彩，命运也在此刻转向。一纸调令将君哥卷入政府机关，笔墨成了他新的战场。十年时光，他写就无数公文文案，43岁那年，他转身走向新岗，褪去教师职称的光环，工资缩水，却在职业的浪潮里原地徘徊。望着同龄人奔赴不同的岗位崭露头角，他只是将对家人的愧疚，化作深夜归家时轻掩房门的温柔。
窗外月光如纱，他说起现在常回老宅陪老人唠嗑，周末必下厨给妻儿露一手。“以前总觉得路在远方，现在才懂，平安团圆的日子，就是最好的归途。”杯盏相碰的脆响里，藏着半生风雨后，最踏实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