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黄金周的缘故,运动场比平时显得冷清许多,三三两两的学生散落在跑道上,那些人跑跑停停,只有碎碎的踏地声在夜空中回荡。看台上,几对情侣相互隔着比较远的位置就座,或卿卿我我,或相依不语。月明星稀,徐徐清风自杨柳湖面掠来,在橘黄色灯光的烘托下,树影婆娑。如此舒心安静的氛围足以让谈情说爱的人陶醉,是浪漫,亦是温暖!
姝涵嘟着嘴又吸了一口奶茶,那乳白色的液体微微溢到唇边上,像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膏,她伸出舌尖儿添了添,然后对着栩枫一阵傻笑。
栩枫道:“看把你乐的,喝个奶茶都能那么开心。”
姝涵道:“好久没喝奶茶了,大学校园生活很美好,这个秋天又有人请我喝奶茶,当然要开心哇!”
栩枫道:“嗯嗯,喜欢梧桐叶飘飘的季节,这算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吗?”
姝涵道:“算!”
栩枫道:“这样子哦,那我挂个号,明年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仍然我请,后年也是……总之,大学这四年,你的秋天第一杯奶茶我承包了,哈哈哈!”
姝涵道:“段子有点土气,哄小女生还行,你就别逗我了。”
栩枫道:“我没打算逗你啊,你若不嫌弃,就这么定了。”
姝涵道:“你就这么自信能做到?”
栩枫道:“那当然!不信,让我试试看。”
姝涵道:“可以。今天是10月5日,我们就约定这个日期为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日’,往后那三年,无论这一天是阴晴风雨,你都得让我喝上奶茶。你不许做备忘录,我也不会提醒你。”
栩枫道:“有点意思,还整出个‘第一杯奶茶日’来。你放心好啦,入我心的事情,比备忘录好使。”
姝涵道:“要是你失约了呢,怎么办?”
栩枫道:“这好办,你就罚我跑十圈运动场,让我长长记性,如何?”
姝涵道:“十圈怎么够,起码要二十圈才有效果,哈哈哈!”
栩枫听到姝涵如此“狠心”加码,一激动,直接将刚才吸上含在嘴里的半口奶茶直接喷了出来,还差点被呛到。
“反应这么大,怎么的,你怕了?”姝涵得瑟的看着栩枫,悠悠的说道。
“谁怕呀,想当年我读中学的时候,放假经常徒步白云山,一个回来就是十六七公里,这区区二十圈球场,也不过十公里罢了,我才不怕,约定成交!”栩枫很有底气的说。
姝涵一边点头一边“嗯嗯”着,然后伸出小拇指,示意栩枫拉勾。
拉勾,是童孩们常常干的事儿,栩枫想不到,姝涵也喜欢出这招。当俩人的小指扣小指,拇指碰拇指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直达栩枫心脏,这是他第一次与姝涵有肌肤接触。他感觉到她的肌肤光滑柔软,温度在相扣的指间传导着,并通过相碰的拇指形成环流。
“你刚才说到的‘白云山’是在哪里的?很高的一座山吗?”姝涵好奇的问道。
栩枫刚才拉勾的手握了一下拳,然后深吸一口气,回答道:“那山在我家乡花城,是个5A级风景名胜区,最高峰摩星岭的海拔才三百多米。”
姝涵道:“嗨,我还以为有千米以上的高度呢?”
栩枫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你想想呀,白云白云,高耸入云,难道不是按这样的理解来命名山的吗?”姝涵像个小朋友一样,忽然转身一百八十度倒行起来,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栩枫,向他索要答案。
栩枫道:“哈哈哈,不是呢,白云是地区名,山在此地,故名白云山。”
姝涵道:“噢,原来如此。”
栩枫道:“南方的山,很少有千米以上高度的。日后你若有机会去花城,记得找我这个向导,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白云山的真容。”
姝涵道:“花城哦,离沪城好远呢,相距超过一千公里吧。讲真,我是属于被父母圈养的那类孩子,这次到沪城读大学,算是第一次出远门。”
栩枫道:“你很乖巧,想象得到是个比较听父母话的孩子。”他致以姝涵肯定的目光,接着又问:“你是哪里人?”
姝涵道:“我是叶城人,我家离沪城大概一百五十公里吧。”
栩枫道:“比较近哦,回家挺方便嘛。”
姝涵道:“是的呢。”
栩枫道:“那你国庆假期为啥不回家?”
“我爸爸妈妈很忙,但只要我在他们身边,就会被他们管束着,我不喜欢那样的约束以及叨唠。”姝涵说罢,叹了一口气。
姝涵的父母在年轻时就来叶城创业,家境也算殷实,她父母对她是百般宠爱。
栩枫道:“有父母管着你,真是幸福啊!”
栩枫说的这句话,让姝涵有些许愕然,在她眼里,此幸福非彼幸福。她认为自己长大成人了,思想性格趋于独立,父母像以往那般给予溺爱,并不利于自己成长。
“你假期不回家,又是为什么呢?”姝涵转而问栩枫。
“家?一个人的家也算家吗?”栩枫说话的语气略显深沉,目光却移向了天空。
姝涵或许是察觉到了,但她仍然做了试探性的追问:“你爸爸妈妈呢?”
栩枫道:“他们长年在国外,只有春节才回国,个别年份,连春节也不回。”
姝涵“哦”了一声。栩枫接着说:“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被寄养在邻居秦姨家,我妈妈和秦姨交情很好,以前两家经常来往。我父母出国工作后,秦姨便顶上监护人这个角色,这么多年来,她像照顾自己的子女一样照顾我。而我,越来越抓不住童孩时期被父母疼爱的痕迹,或许是我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没有他们的存在。”
姝涵听了栩枫这番话,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她看着自己和栩枫留在跑道上的长长身影,又抬头望望星空,她稍稍调整步伐,尽量与栩枫保持并肩且跨步一致。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或许不存在感同身受,唯有孤独,是无差别存在的。
“我们到那边的看台坐坐吧。”姝涵对栩枫说。
“好哦,不知不觉我们走了好多圈运动场了呢,休息一下也好。”栩枫说着,并微笑点点头。
俩人同步走向看台台阶,在跨过运动场边的一条排水沟时,姝涵不小心踢到凹凸不平的沙井盖,应激性喊出一声“哎呀”,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将要向前跌倒。
栩枫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姝涵的手拉住她,并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你搭手拉住,不然今晚我就摔跤了,谢谢你哦!”姝涵说完,感觉到心跳得更快了。
此时,栩枫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姝涵的手,他赶紧松开,并连连说道:“失礼了失礼了。”
姝涵没有应话,脸蛋却扑扑的红起来,她没敢与栩枫对视。
刚才栩枫的右手握住姝涵的左手,他抽离后,仍能感觉到掌中余温萦绕。夜色下,俩人并肩迈上看台。
星空很美,校园很静。
“哎,你看那几颗星星,特别亮,还一闪一闪的,像在说话呢。”姝涵指着东边的天空说。
“嗯嗯。浩瀚宇宙,星星与星星彼此遥远,但在我们的目测下,又是如此的靠近,它们相互依存,相互守望。星星不语,却有读懂星语的人。”栩枫语气平和的说道,他望着天空,眼睛微微泛光。
“那你读懂了吗?”姝涵看着栩枫,问道。
栩枫没有直接回答姝涵,而是说:“同一片星空下,不同心境的人,读取到的星语不尽相同,但都是各自内心的答案。”
姝涵道:“嗯嗯,有道理。你知道梵高的名画《星月夜》吗?”
栩枫道:“知道的,那个作品是他被关在疯人院的时期所创作的,他很孤独。”
姝涵又问:“那你看过电影《星空》吗?”
栩枫道:“看过呢,男女主人公逃离城市到深山观星那一段剧情,我印象深刻。”
姝涵道:“是的。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各有不幸,但他们又很幸运,因为遇见。”
栩枫道:“我在花城的时候,每当夜空晴朗,又碰上星星能见度较好的夜晚,秦姨会带她女儿和我一起上白云山看星星。”
姝涵道:“你邻家阿姨挺好的,有人陪你看星星,你也幸福。”
栩枫道:“后来,秦姨身体不好,走不了那么多山路,我就独自上山吹风看星星。”
姝涵道:“她女儿呢,没跟着你上山吗?”
栩枫道:“她哦,怕黑,又怕山上的各种动物叫声,所以她很少跟我夜爬白云山。”
“哦哦,原来是这样。”姝涵说完,又想问些别的问题,但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栩枫道:“今夜的天空,月儿高挂,星星点缀,挺美的。想必白云山上的星空亦是如此。谢谢你,此时此刻陪我看星星。”
栩枫话毕,俩人对视了一下。
姝涵想不到,外表阳光帅气的栩枫,内心竟如此感性柔软。然而,她庆幸的是,她遇上了一个和她一样能读懂星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