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棠府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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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是奇怪的天气。

棠欢听说过三月飞雪,却从未见过刚刮过大风的沙漠,嘎嘎下大雨的样子。

其实这种感觉很微妙,谈不上喜欢却很舒服。

噼里啪啦的雨,敲打在窗户上,屋檐上。

她伸手指去触碰那即将坠落的圆滚滚的,晶莹透亮的珠子。

珠子却很调皮,一股作气的滑到她衣袖深处,有点痒还有点凉呼呼的,引得她心尖发颤。

眉头不禁舒展开来,一张白净莹瓷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她咯咯的笑,娇嗔着,:“真是调皮的珠子儿”。

圆润看她自言自语,很是好奇,头歪着眨巴着眼睛,嘟着小嘴“小姐,怎么了嘛”。

棠欢捏了捏她肥肥的脸颊,宠溺地笑着说“就是心情很好呀”。

“是什么让我家欢儿如此高兴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中年男性的声音。棠欢一听,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棠欢微微噘嘴,“哟,阿爹可是忙的狠来,这过了多久才来看女儿,女儿还不能自己找找乐子啦”。

阿普罗—棠仪君,大漠北境的主人,廖城的城主,也是棠欢的爹。

他大概四十初头的年纪,还未有白发,眼神炯炯,声音洪亮,身长八尺,国方脸,玉冠面,似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那你是怪爹爹咯,”棠仪君伸手示意,小厮缓缓从木盒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包裹。

“里面是什么宝贝,”棠欢笑的一脸甜蜜。

其实她早已知道了,只要阿普罗外出,总会想着她的,不是给他买点当地的小吃,就是好玩的小玩意。

虽然说她十次能猜到八次吧,但是她总是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因为,被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好。

棠欢挎着棠仪君的胳膊,二人亲密的交谈着,她拉开小凳,让棠仪君坐下。

“圆润,快拿出我珍藏许久的中原红茶给我爹尝尝,”棠欢招呼着圆润。

“好嘞,小姐。圆润这就去,”

“听你师父说这是新给你找的侍女,感觉如何”棠仪君看了眼跑出去的小胖妞,问道。

“那不用提了,我对圆润百分百满意。”棠欢和棠仪君打趣道,“就是爱吃点,没啥毛病。”

棠仪君敲了敲她的头,“你这个小丫头啊。”

二人笑作一团。

“快打开看看,喜欢不”棠仪君宠溺地看着棠欢,一脸慈祥。

棠欢手脚麻利的打开包裹,是一件浅紫色带流苏细闪,镶嵌工艺的衫裙。外面还有一件开衫。烛光照下,甚是流光溢彩,美妙绝伦。

“哇塞,这也太好看了吧爹爹。”

毕竟物以稀为贵。

紫色在大漠是很稀有的颜色,因为很少有能够研磨制成的工艺,所以价格昂贵甚至无价可买。

“过了今日,就是大宴节的日子了。你娘为这个事情过度操劳,你有空可以去前院看看她。”棠仪君欲言又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娘。”

棠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

圆润熟练的倒着茶,热茶袅袅婷婷,热气腾腾。

茶叶的清香萦绕,就着雾气也萦绕在棠欢的心上。

是啊,母女哪有隔夜的仇。阿爹已经这么说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这件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时候棠欢四岁,北境与南境还没有分裂,那时候的大城叫明皇城。

明皇城城主沈安之也就是棠欢的大伯,棠欢的母亲沈羽雪的亲哥哥。

棠欢的母亲沈羽雪乃大城最尊贵的郡主——汀溪郡主。

当时的明皇城已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城中已然分裂,岌岌可危,中原虎视眈眈。

在棠欢的印象中,是没有太多概念的。她只记得父亲经常身穿戎装,也不经常回家。

母亲总是忧心忡忡,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抱她。

只记得那日,母亲对她突然很好。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甜糕,给她扎了她最爱的发髻,陪了她一晚,她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她不明白。

只听到母亲久违的温柔声音对她说着,“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就这样,一别就是八年。

她被当作质子的八年。是在南境过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她,她渴望收到母亲的信件,每每都落空。

更可笑的是,她的生辰确是别国的王子陪她过的。

——————芝山别院

面前的女人身材高挑纤长,散发出优雅又高贵的气质。她垂顺的长发,犹如丝绸,光滑如瀑。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丹凤眼狭长,透着笑意。她温柔地抱着一个小男孩,轻抚着他的头:“我们小阿楠这么厉害呀。”

那是她的母亲和胞弟。是很温馨的画面。

棠欢眼睛湿润,她觉得自己己经习惯了的。却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小姐,你。”圆润不忍看她伤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羽雪闻声抬头,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母亲,”棠欢微微鞠躬。

“你来了。”沈羽雪温柔地看着棠欢,“坐吧”。

小男孩有一双圆溜溜,有大又黑又亮的眼睛。他盯着棠欢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如蒲扇的睫毛又密又长。他看了一眼沈羽雪,奶声奶气地对棠欢叫了声姐姐。

棠欢蠕了蠕干涸的嘴巴,声音有些沙哑,“你好呀。”然后示意圆润把她准备给阿楠的礼物拿了出来。

“哇塞,这是我最喜欢的七星连珠。”小阿楠看着很满意,眼睛亮晶晶的很可爱。

“你喜欢就好。”棠欢微笑着缕了缕一侧的长发。

“我听闻你前阵子在东南窟差点出事,以后可不要乱跑了。”沈羽雪语重心长地说着。

棠欢眉眼间轻不可闻地流转着暗波,她强颜欢笑着:“母亲觉得我是乱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羽雪僵了一下脸,她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你着想啊。”

仿佛是一记炸药,点响了棠欢的脑壳。沈羽雪不说还好,她说完这句话棠欢脸都绿了。

好一个为我找想。“母亲把我放在南境八年也是为我找想吗?”

棠欢抑制着内心深处的怒火,好似一只困顿的小兽。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

“棠欢,我也有苦衷。”沈羽雪声音有些哽咽,“你是知道的。”

是啊,她是一国尊贵的郡主。她有她的家国责任,可是,她不是她的女儿吗。

为什么要牺牲掉她呢?为什么偏偏是棠欢呢?

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