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纾委屈。
她委屈在为什么哥哥江舟谨一出生就能得到母亲的疼爱,父亲的重视。
她委屈在为什么庶妹江玉襄在侯府里犹如一颗掌上明珠。孟姨娘护着她,爹爹疼爱她。
她委屈在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侯府嫡女,却爹不疼,娘不爱,就连生存,都要她费尽心思才能活下去。
但她又很感动。
因为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除了神仙,还有一个人是真真切切关心她的。真心希望她好的。
那个人就是她的祖母。
紧接着,又有一股浓烈的愧疚感冲击着她的心房。
都是因为自己装疯卖傻,才惹得祖母如此伤心难过。
早在云苓给她送食时,她就因为神仙的提示,没有吃下有毒的食物。
而云苓之所以听到江玉纾吃饭的声音,不过是她装的罢了……
老夫人坐在床边,握住江玉纾的小手,低声喃喃着:“小纾儿啊,快快醒来,醒来后就是祖母的健康的好孙女!”
江玉纾睁开眼,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祖母!”
老夫人愣了愣,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把将江玉纾搂在怀里:“纾儿,你吓死祖母了!”
江玉纾靠在老夫人怀里,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
似乎以往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她,在这一刻,终于在这侯府里,找到了一丝温暖。
自江玉纾跟随老夫人生活在雪雁居后,她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老夫人还派了两个跟江玉纾年龄差不多的丫鬟翠玉和翠珠侍奉她。江玉纾一下子又多了两个玩伴。
江玉纾非常开心,她又可以跟着师父学习医术了。
这天,江玉纾练习配药时少了一味药材。
她便在侯府里溜达,看看府中是否种植了这种草药。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马厩的附近。
马厩里头似乎吵吵闹闹,但天空乌云密布,顷刻间就下起雨来,且趋势越来越大。
江玉纾转头离去,她一心只想着赶紧回雪雁居躲雨。
【天哪!太残忍啦!小马奴被打得好惨!】
【那冯管事也太不是人了,仗着自己是管事儿,都快把小马奴给打死了!】
【小马奴太可怜了!有没有人去救救他啊!】
听到弹幕的声音,江玉纾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马厩。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至下巴,最终滴落在地上。
“大小姐!”翠玉撑着伞跑过来,为她遮雨。
“大小姐!这雨下的越来越大,咱们回雪雁居吧。”
江玉纾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始终注视着马厩的方向。
“翠玉,你可听到马厩里传来什么叫骂的声音?”
翠玉侧耳倾听,却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雨水声。
她摇了摇头。
江玉纾却道:“走,我们去马厩里看看!”
“大小姐……”翠玉本还想劝说江玉纾,但奈何江玉纾已经迈开了步子向马厩走去,她也只好跟上江玉纾的脚步。
随着二人进入马厩,那叫骂声越发明显起来:“你这个小畜生!死不认罪是吧?老子今天就抽死你!”
随即便是鞭子抽到皮肤上的清脆声响。
光是听到声音,就能感觉到挥鞭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那清脆的响声让江玉纾不寒而栗。
她想起了从前被楚慧元虐待的日子。
待走近,只见地上倒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倒是与江玉纾的哥哥江舟谨一般大。
只是他身上满是鞭痕,新伤旧伤交错重叠。
少年身上的一些鞭痕已经发紫了,而一些伤口则是皮都被抽破了,血迹被雨水冲刷,淌到地上。
而那个施暴者正是管理马厩的冯管事,他一边怒骂少年一边提起一桶马粪:“不认罪是吧?不认罪老子就把这桶马粪全泼你伤口上,也好好治治你这硬骨头!”
“住手!”眼看冯管事要泼粪了,江玉纾呵斥道。
冯管事看是江玉纾,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桶。
前段时间府里的事儿他也略有耳闻。
如今大小姐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宝贝,他作为一个下人,没有理由去得罪侯府千金。
倒在地上的少年忍着痛努力抬起头,看着江玉纾。
二人目光接触的刹那,江玉纾感受到了他眼里的不甘和委屈。
江玉纾注意到少年的下唇上满是齿痕,他的嘴唇破损,猩红的血珠刚冒出来,就立刻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如此强烈的痛苦之下,宁可咬破唇也不肯哀嚎一声?
看着少年被雨水冲刷着的桀骜不驯的脸,江玉纾有一瞬间觉得,他像极了一头倒在暴雨中的困兽。
“他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他?”江玉纾看向冯管事。
冯管事一脸谄媚地对江玉纾回道:“哎呦,大小姐!您可别心疼这小畜生!”
“他是个贼!他偷了马料钱去医治他那个痨鬼娘!”
“这战马饿死了好几匹,侯爷震怒啊!偏这小子不认罪!小的这才使用了些非常手段,不然也不好给侯爷一个交代不是?”
“罪?”少年一声冷笑,骤然昂头,染血的齿牙咬碎雨滴。
他看向冯管事,眼里骤起的杀意惊得对方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雷声隆隆,闪电乍起。
闪电照亮了少年的侧颜,雨水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滴落在他的唇峰上。
雷声混杂着少年压抑的喘息,他舔舐着嘴角雨滴沾染的血腥气,声音如同怒兽低吼:“我娘,早就没了!”
冯管事听少年如此说,便结巴地对江玉纾说道:“大小姐!这小畜生惯会骗人的,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江玉纾微微合眸,心中已然明了。
这个冯管事,八成是有问题的。
倒在地上的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
“此事尚有颇多疑点,还需仔细调查。只是这个少年看样子活不过今日,他是个关键人物,绝不能死。我就把他带走了。”江玉纾说道。
听到江玉纾这么说,少年睫毛微微颤了颤。
大小姐,就是他生的转机。
“不可啊,大小姐!你把他带走了,我如何跟侯爷交代啊?”冯管事明显慌了。
江玉纾没理冯管事,而是上前将少年从地上扶起,准备搀扶着将他带走。
谁知,冯管事却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小马奴是马厩的人,小的是马厩的管事!就算是大小姐,也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