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穿越者走进伙房时,祝蓉正在用清水淘洗银耳,竟然会使用这么金贵的珍品来煮粥,也不知道谭家是人傻还是钱多。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靠在门框上的王珏玉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但想到了她身上的时代局限性可能会导致的悲剧,还是慢悠悠地开了口。
“雪耳质地薄脆经不住这么揉搓,而且其具有的功效是滋补,若是要想解酒养胃的话,只需在粟米粥里加一匙蜂蜜便可。”
“唉?哦,啊!多谢王先生提醒,不知先生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少女回过身,一脸困惑的表情,虽然看不出那到底有几分是装出来的,但穿越者并没有打算跟她继续废话。
“杜李两家的公爷于朝廷有大功,而能继承爵位的长子身份尊贵,以后都是要尚公主的,自然也是没有纳妾的可能。”
“这……小女子听不明白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否有什么让先生误会了?”
“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于妳而言却是性命攸关:两位公子的身份虽然尊贵,但真正尊贵的是身为家主的公爷,也就是说公府之中真正有权的仅有身为家主公爷一人,其他人手上的权力都是依据与公爷的亲疏远近分得到的。身为下仆,行事都应当以主人的利益为先,即便是公子有什么想法也绝不可让有能够损害公爷声名的事情发生。因此,哪怕会得罪下一代家主、哪怕做事的手段残忍、哪怕最后被怨恨、被抛弃、甚至是被封口灭迹,我也要把任何不利于公府的可能排除。”
一番话让祝蓉哑口无言,狡辩也好,反驳也罢,全都没用,贵人根本就不在乎,按照王先生刚才的说法,自己就连外室都是做不成的。对方是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自己的生死全凭对方一念之间,祝蓉心如死灰,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地暗淡了下来。而王先生见编出的瞎话达成了期望的效果,便尽快抽身,仅是再留下了一句意味颇深的警告。
“粟米粥熬好盛到碗中后再加蜂蜜,妳可要记好咯,只加一匙,除了蜂蜜什么都不许加。”
要想对付一个没有权势的小姑娘还是很简单的,摆上张臭脸说些硬话就行,不成想的是为了利益而不惜冒险作怪的竟然不止她一个。就在隗善和谭宅的下人刚回来后不久,谭家的主人就单独来到了王珏玉所住的客房。
“王先生,两位公子于寒舍中可还舒坦啊?”
“谭老爷的招待很是周到,公子们都很满意。”
“那可太好了,只是……不知公子们来到这里是在办什么事?又会在此地逗留多久时日?知道这些,老夫也好从旁出力伺候协助呀。”
这也太露骨了,就算我这个平民身份低微,你谭老爷说到底不也是个白身吗?如此不顾礼数、如此直接地探听客人的行程也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吧。
“你有言外之意,还是说得明白一点吧。”
穿越者语气冷淡,脸色不耐,被冒犯时的愤怒要表露无遗才能让对方意识到刚才的心急令人不快,但不料这位地主老爷的野心远非婢女可比,只想到既然都已经开了口,反倒是索性豁出去了。
“老夫之前便有意要纳祝蓉为妾,如今终于定下良辰,正巧贵客登门,只希望吉日喜宴时贵客能够赏脸出席。”
其话题之跳脱,王珏玉一时竟是懵了,片刻后强镇定下来细细缕清事由。
说他早就想纳祝蓉为妾,那肯定是骗人的,不然昨天也就不会让她出门做采买这种体力工作了,昨晚也更不会让她出现在杜构的澡盆旁。那么,这就只可能是临时起意,但要纳妾去纳谁不好?祝丫头能有这样的价值吗?
“那在下就恭喜谭老爷了,不过,还请恕在下眼拙,昨日是真没看出来你们有这层关系。”
“哈哈,都是缘分,都是缘分。就这几日,不但恰好等来了贵客,就连舅哥也一起跟着回来了,全都是缘分啊!”
“……我们旅途轻装到此,怕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啊。”
“不打紧不打紧,各位身份尊贵,只要到时能出面说上几句做个见证便是老夫的福气了。当然啦,祝蓉家中没有长辈,这方面可能还要麻烦两位公子一下。”
大胆!他居然打的是以此攀附权贵的主意,还以为能将家族经营壮大的人定是存有几分谨慎呢,这人也太贪了吧!
“谭老爷说笑了,要说长辈,祝蓉这不是还有个亲哥在么。虽说他是与新妇平辈,但现今世人皆是刚经历过乱世的,应该不会有宾客在这点小节上说闲话吧。”
“那当然是不至于的,不过隗兄毕竟是有辞退官身的事情在,为了他的名声考量,鄙人还是想着请贵人出个面,免得乡人间生出不必要的疑惑。”
你个一看就比祝丫头大三四十岁的老家伙这就称隗善为兄了?还说是为他名声,这么一来我们不帮忙岂不是公子心胸狭隘了?这老登可是真敢赌啊!
“老谭,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哎呀,先生,老夫不就是结个姻亲么,能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
“若是你的姻亲要是坏了陛下的好事,怕是有许多人都活不成了。”
虽然王珏玉不知道这老东西是从谁那里听到了什么,但现在也没时间去细细查探确认,为了把话圆回来只能说个更大的谎。然而与祝蓉不同的是这次还不能说太清楚,最好的使用不断扩大对方想象力的方式来让他自己吓自己,所以这一句话说完,王珏玉就使出最冰冷的眼神盯着谭老爷。
“这……这怎么还有皇帝的……”
“你谭家上下一共多少口人?”
“我……我也就只是想着让两位公子出席喜宴啊,怎么就……”
“你到底邀请了多少客人?喜帖都发出去了吗?赶快把知道这件事的人的名字都告诉我!”
“这……这是怎么……”
老登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脸色渐渐苍白,终是忍受不住心中不安,向王先生告饶。
“老夫……不,都是小的生了妄念的错,求王大人告诉我应该如何是好。”
“别叫我大人!哼,有些情况连公子都还不知情呢,要是陛下的谋划因你的冒失而败露,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饶命饶命,先生别生气,莫要动气。小的一切都听先生安排,先生说怎么做,小人便怎么做。”
主动权到手,接下来就可以试探一下他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了。至于之后怎么做,那当然是看心情咯。
“你到底是听谁说了些什么,又为何会认为纳祝蓉为妾是个好主意?”
“其实也就是在刚才,小人只是为了能够让各位在贱宅过得更加舒坦便多问了下人两嘴,这才知道了贵人们有情有义为隗兄出头的事,心中感动,便也有了助人的念头。心怕已经辞官归乡的隗兄跟随公子后还要挂心家里的事,想着只要抬一下他妹妹的身份就能为他分忧了。小人真不是有意要打听贵人的消息的,王先生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话说得好听,还是在试图模糊重点,其实他就是想着能利用亲家的关系来攀上权贵。隗善在当县尉时都没能力把祝蓉从奴籍中捞出来,现在就因为看到他和公子们同行,这谭老头马上就琢磨着出手了。不过就是个疑似外出游历的公子身边的随从的妹妹,绕了这么一大圈,为了沾上这么一丁点的亲故,他就布了这么大一盘棋,这厮是真贪呐。
“老谭,他们兄妹现在连姓氏都不一样了,你真以为纳祝蓉为妾是什么好办法吗?还是说你以为宅里多了一房,就一定是好事?就一定不会得不偿失吗?”
作为一个穿越者,王珏玉非常讨厌唐朝这种充斥到每家每户的联姻思想,尤其此次还是因为一时好心而沾上的因果,然而,在这封建王朝的古代要想摆脱这种困局,就是要遵守当时的规则,也只好再借李二的名头连骗带吓了。
“哼,看你招待还算尽心我就告诉你点实情吧:隗善不过只是陛下布局之中其中一个的棋子而已,若是有一天要舍弃时说不定还要牵连到和他亲近的人。至于具体的安排就连两位公子都没资格知道,而事成之后的好处,断然是轮不到小卒子身上的。其中厉害取舍,你自己去想吧。”
“那……那我们这相遇的缘分,又算是什么?”
看他那眼中的不甘似是含有怨念,恐怕还有再次冒险作妖的风险,也只好先给他些甜头了。
“朝廷要经营江南,这就离不开水陆捷运,此地处于江淮要道,谭老爷不妨投资些与货运买卖相关的营生。等集了闲钱再做些修桥铺路的事情,朝中民间也会落个好名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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