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碗里已经剥皮去刺的烤鱼许久,少女还是迟迟没有动筷,眼睛不时滴溜溜地在眼前的几个男人脸上打转,无奈,王珏玉四人又一人取了一口鱼肉吃下,看到他们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让她放心开吃。
“妳现在已经安全了,慢慢地吃就好。来,喝点水吧,吃饱喝足后再说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小李将军尽力让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却是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少女依然表现着出十足的警惕,不得已,只好递过去一个空碗,让她自己去取水。看着她在河边弃碗不用反而用双手捧着水喝的样子,依然还是满心防备,李德謇烦得直挠头,便拉过杜构企图推脱掉这出头的责任。
“杜老弟,我一介武夫是真不擅和女子言谈啊,这种事还是让你这种文人来比较好。”
“可别,在经历过祝蓉那一次之后我已经长记性了,这次换你上。”
“哎哎哎,祝姑娘那次不是因为她已经先盯上你了么。这次咱们就事论事,不说我平时接触的多是军中粗汉习惯说话直来直去,就你这文质彬彬的形象也更容易让女子敞开心扉呀。”
“不不不,你都已经报上名号了,先出头的也还是你,按照规矩这次就该由你来。”
杜构这明显是对之前自己笑话他和祝蓉的事怀恨在心,一副打定主意置身事外的做派,根本就不听劝。
“我那名号是给那几个兵油子报的啊,而且这女的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算我欠你一次,你就帮帮忙吧。”
“不行不行,要是这事传回去让老爹误以为我这次出门尽是勾搭良家女子的话我就完了,像这种和人对话的事你必须分担个三四回,而且这次还就必须是由你来做。”
“哎呀,这……王先生。”
李德謇哭丧着脸,转过头去求穿越者,奈何王珏玉也嫌麻烦,不愿沾上这因果。
“别求我,我可是没那个资格啊,事后让她家里人知道我们四人中明明有两位公子,最后却是让我个白身出去问话有可能会误会咱们瞧不起人,这种事就理应让个出身好的去办,你还早早认命,好好想想该怎么向她问话吧。”
“你们在那里悄悄商量什么呢?”
转眼,小丫头喝完了水,正用一种看犯人般的眼神盯着自己。李公子直感觉她态度里防备的更重了,回头还想向同伴求救,却发现三个同伴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提问。
“这位小姐,还请先冷静下来,我们真是想帮妳的,现在也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不行,我要先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行行行,妳问吧问吧。”
“第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你们都是谁?来做什么的?接下来往哪里去?和之前那几个贼人是什么关系?”
这叫一个问题?这也太刁蛮了啊!该怎么回答她啊?
“快回答!不许想!别以为你能瞒骗我!”
“好好好,别生气,我回答,这就回答:这里是建昌县,已经是洪州地界了。我叫李德謇,是永康县公李靖的长子……”
“停!你刚才说的永康县公李靖,是前几年前曾任检校荆州刺史、安抚岭南的李靖李将军吗?”
“正是家父。”
“你骗人!李将军今年受新帝皇命带队巡视南方,应该是过黔地后再经由桂州向东,从西边进入岭南。你若真的是身为朝廷主使的长子,就应当是寸步不离随行在永康公身边才对,又怎会出现在这位于岭南北方的洪州!”
“哎呀,我没骗妳啊!我爹真的是李靖,我真的是我爹的儿子啊。只是途中因为发生了些事情,从而离队去陪伴游历的好友另走别路而已,我身上也是有要将父亲的书信交给往昔旧部的任务才来到洪州的。”
“你个骗子,我可是不会上当的!你别看我是女子就以为我不知世事,当年李将军安抚岭南,途经高州时曾在我冯家做客,我那时可是就陪同在父亲的身边,是亲眼见过李靖将军的!”
“妳刚才说什么?妳刚才说的是哪里的冯家?”
李德謇突然暴喝一声,不但吓了少女一跳,还引得同伴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李却是没有立即回应。惊怒恐惧充斥着他的身体,费了半天的劲,才从牙缝间硬是挤出字句继续提问。
“妳……妳叫什么名字?妳的父亲是谁?”
“我……我出身自高州的冯家。”
“我知道妳是高州冯家的人!谁不知道高州有一个冯家!我问的是妳爹是谁!妳和耿国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之前几个贼人听到自己的身份时的反应就很是不对了,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这冯家的丫头也是野蛮,就她那出身,竟然也敢大呼小叫,真是可恨。
另一边,小丫头被吓得双眼含泪无法作答,但她表现出来的情态已经算是默认了对方的猜测,杜构和王珏玉因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都皱起了眉,只有不了解其中关系和历史的隗善不明所以。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
“她是耿国公家的人!”
“耿国公?嗯……好像是听说过。”
“她是冼夫人的后代!”
“哦噢,这个我知道,冼夫人么,岭南豪强冯家的祖辈主母。但是,她是冼夫人的后代是有什么不好的吗?”
“她……她是叛贼冯盎的女儿!”
“我阿耶才不是叛贼!他是个大英雄!是守卫岭南民众安宁的大好人!”
“妳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认为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维护父亲的反驳被厉声打断,冯小姐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李公子也顾不上她,想到这次救人的结果可能会给自己家带来的危难,李德謇就抓狂得浑身乱颤,让穿越者仿佛看到了他穿着校服在教室里大喊着‘造孽啊’的幻觉。
“德謇,德謇!莫慌张,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你冷静一点。”
“王先生,我父亲这次奉命来南方巡视是一定会去岭南道的,等到了岭南,也就一定会去拜访冯家,到那时就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呀。难怪那个歹徒为什么一听到我报出的身份就爽快地把她交了出来,原来打的是陷害我李家的主意啊。完了,完了呀,我给家里招来了大祸呀。”
“莫慌,莫慌,事情还不一定就来不及的,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尽快将此事告知公爷。那个在洪州和你家相熟的旧部还信得过吗?你赶快去找他,让他立刻派人去岭南给使团传信。就算到时公爷已经是去过冯家了,只要我们能及时地把冯小姐送回去就还有挽回的余地,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你所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说话间,王先生在小李的鼻下人中处涂了一抹茉莉香油,成功地让他冷静了下来,随着李德謇一骑绝尘向南而去,安抚小姑娘的任务到底还是落到了杜构的头上。
“好了,妳别哭了,就现在这种情况,妳还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吧,让我们了解清楚状况后,能尽快将妳送回家去对谁都好。”
“我……我是在外出游逛时被绑的,这些天那些歹人总会在我清醒时灌喂加放了迷药的饭食,期间双眼始终都是被麻布袋遮挡住的。我不知道自那之后究竟是过了多少时日,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是何人为了什么要绑我。”
“那妳是耿国公的女儿吗?妳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冯海珍,我……我受够了,我现在只想回家。”
杜构再问,却是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不过事情已经猜到了大概,小杜不想让自己家也牵扯进去,转头就去问先生有什么打算。
“王先生,这现状确实是很凶险啊,你认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
“其实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刚才就说过了,所谓的最糟糕的情况并不会发生。来,我教你写几封信,你只要想办法确保陛下能受到信件就好。”
王珏玉表现得很是轻松,虽然这模样让人觉得安心,但同时也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先生,真的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当然啦,如果耿国公真的是有反叛的意思的话,就不会还有人费尽心思地把冯小姐绑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虽然这也表明肯定是有人想让岭南乱起来,但那绝对不会是冯家,不如说从现况来看,对于那些乱党来说耿国公才是需要耍些阴损手段来陷害的最大阻碍。”
这说法……确实有些道理……嗐,就先照先生说的做去吧,毕竟给事情定性的权力在陛下手里,收到信件后父亲也肯定会先分析参详一番的,况且自己做官后父亲以前也曾无数次地告诫遇到事情最先要做的是报告上级,想来先生的主意的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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