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兀的高喊一声。
梅开二度,大家伙一顿,手忙脚乱地收拾打马吊战场。
阿桑慌忙撕掉贴脸上的纸条胡乱塞给一直在旁边做指导害她把把输的烂牌篓子岐琨。
“太子殿下到!”
长宥踏进春晖殿。
众山主已经站成两排,行礼齐呼:“参见太子殿下!”
阿桑站在最前面,低头时,一双白靴映入眼帘。
“请起。”
清凉冻人的声音。
“小六,还弯着腰做什么?”
长宥这一辈里,阿桑排末,行六,前面是四个哥哥,焕瑜一个姐姐,行五。
阿桑轻轻一个冷颤。
“很冷?破虚境里不是四季如春吗?”
一条不合格就要多关她一百年什么的,能不冷吗?
阿桑站直:“嘿嘿,大表哥怎么来了?”
她望了一圈战战兢兢头不敢抬的山主们,道:“大表哥,我们去朝泽殿说话吧。”
长宥颔首。
朝泽殿。
阿桑煮上茶后,跑上跑下地拿出几样阿璟今晨一大早就起来特地给她做的点心招待长宥。
长宥不喜甜食,但还是就茶用了一块。
阿桑问:“大表哥是来检查众山事务簿的么?”
长宥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不完全是。”
“前日,得知焕瑜有可能在人界西域的消息,来寻她。”
阿桑默了片刻:“天帝当真取消婚约了?”
长宥:“嗯。”
阿桑:“我已派人去寻阿姐了,还没有消息。”
长宥:“那就拜托你了,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我。进来妖族频频异动,父君恐怕由不得小五胡来。”
“另外,事务薄的事,我会帮你把三弟逮回来。”
阿桑:“……”
都改完了!逮他回来有什么用!
阿桑欲为他添水的手顿在半空,重重放下茶壶,夺走他的茶杯:“什么叫阿姐胡来啊!胡来的不是天帝吗!他自己没用管不住妖族,还有脸用阿姐换取所谓的和平!”
长宥轻叹:“阿桑,我们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包括你。别忘了,无论如何你都是天族的小殿下。”
“不许!”阿桑瘪嘴,“阿姐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也是!不许包括我!我是昆仑的人!昆仑的山神!”
长宥:“你还小,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阿桑不服:“我不小了!我三百零五岁了!”
长宥那张漂亮但是常年严肃紧绷的脸难得露出无奈表情:“罢了。”
送走长宥,阿桑垂头丧气的样子把来朝泽殿围观的大家伙都吓到了,一个个不敢吭声,生怕是自己山头的事务薄没过关。
阿桑心事重重,想着焕瑜的事,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们。
此番焕瑜跳下轮回台逼得婚约是取消,但她回去了还会有另一桩亲事。
难道要再跳一次轮回台?
那下下次呢?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道山神令。
找焕瑜的事,越慢越好,谁都不许找那么快。
完事,古董羹浓厚香辣的气息扑面而来,阿桑狠狠深吸一口,那些烦闷通通抛之脑后。
香!太香了!
才干完活从厨房出来的阿璟带着一大堆菜回来,看大家面面相觑,疑惑:“你们都干嘛呢,吃饭了撒!”
他挑出一盆红棕色的东西指给阿桑看:“大人快来!这是我专门搞的羊血!不知道好不好吃!哎,下次我想办法弄点鸭血来!鸭血才是精髓!”
阿桑满血复活:“来了!”
“对了!吃完饭大家都跟我去藏书阁!还有两条人命等着我们拯救呢!”
尚住在奚山殿的姬琮、小树妖并排坐在屋脊上,仰望月亮。
小树妖:“你说小山神会有办法救我们吗?”
姬琮:“会的……吧。”
……
人界凉州城。
短短数日内城中频发命案,人心惶惶,日落之后无人再敢出门,就连巡逻的士兵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万分谨慎。
“将军!”
正在军营主帐内研究兵防图的楚冥被打断,暴躁道:“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下属回话:“军营东北五十里发现一名男尸。”
“怎么又有了!”楚冥赶紧道,“快去派人告知刺史。”
“爹。”
楚赫掀帐进来,正好与来禀告的士兵错身而过,“发生什么事了?”
“又发现一具尸体。”这事归刺史管,楚冥想管也管不着,复低头继续沉浸研究他的兵防。
楚赫已经习惯,自个儿寻了坐处:“爹,明日我回家一趟,看看妹妹腿伤恢复得如何了。您呢?您要回去吗?”
楚冥正要答应,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我明日有事走不开,你自个儿回吧。今天有摘的新鲜人参果你多带点回去,她爱吃。”
“行。”楚赫应下。
……
将军府。
楚昭在黑暗中穿梭,摸到一道屋墙后,利落翻身跳进去。
前方墙上一连串影影绰绰的人影,是正巡逻的家兵,她迅速缩到墙角处藏起来。
“小姐。”
待家兵走过,楚昭猫着身正要走,骤然听见这幽幽女声感觉还怪渗人的。她回眸,盈盈月光下,“楚昭”的贴身侍女夏莹就站在回廊之上。
她走过去,尴尬的摸摸头,听见夏莹说:“戌时之后楚府的巡逻改为一个时辰一轮,小姐记住了。”
“知道了。”楚昭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夏莹出声:“小姐去哪?”
楚昭:“回屋。”
“那该走这边。”夏莹指了指与她相反的方向。
“哦……”
回到房间,楚昭净手时默默呼口气。
这具身体她还不适应,融合的不是很好,又没有灵力,才稍微走了段路翻个墙就喘得不行。
“小姐。”
“诶。”
夏莹端着碗进来:“该喝药了。”
腿本来就没好利索,刚刚翻墙下来没太站稳,现在有些隐隐作痛。
楚昭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纠结片刻,端过来一饮而尽。
碗被接走,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很甜,瞬间冲散了要命的苦味。
夏莹:“你和小姐一样,怕苦。”
人界时间的一个月前,焕瑜从阿桑那里离开后,绕过所有人跳下轮回台后,醒来后,就成了楚昭。
原本的楚昭,不是摔下马断了条腿,而是死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沙暴里,有人对“楚昭”放了毒箭。
“楚昭”是中毒而死。
醒来的那一刻,从小跟着“楚昭”长大的贴身侍女夏莹就发现了不对。
幸好夏莹忠心,加上城内连日死人,百姓都在传是妖怪作祟,若此时传出将军府夺舍这般惊世骇俗的异事,百害而无一利,倒可能给了凶手可乘之机。夏莹便答应瞒下此事。
简单洗漱一番,只穿一身中衣的楚昭盘腿坐在床上等待夏莹来抽查。
夏莹关好门,端着板凳到床前,坐得板正:“我问了?”
楚昭颔首。
夏莹:“小姐几岁开蒙?”
楚昭:“三岁。”
夏莹:“几岁练剑?”
楚昭:“五岁。”
夏莹:“因贪玩从树上摔下摔破额头留疤至今是几岁的事情?”
楚昭愣了下,肯定道:“没有这事儿。”
夏莹点头:“第一次被老爷暴打是几岁?因何?”
楚昭:“……八岁。因为嫌他长枪太长了拿不动,用厨房的柴刀给他砍短了一节。”
夏莹:“嗯,正确。睡吧。”
楚昭:“……谢谢。”
翌日。
“有没有羊奶什么的可以把它泡软吗,这馕太干了。”楚昭用力咽下口馕说。
夏莹摇头,为她添水:“小姐从小混迹军营,深知从军的辛苦与不易,吃喝同普通士兵一样。她从不嫌弃馕太干。”
前一个月养伤还是各种各样好喝的粥,今日就成馕。合理怀疑夏莹是对她昨晚偷偷溜出府有意见。
楚昭叹口气,就着水又努力吃了几口,是再也吃不动了。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侍女在喊少爷。
楚昭看向夏莹,她小声提醒:“是您哥哥楚赫。”
“昭昭,在不在?”
楚昭:“在。”
“声音太小了。”夏莹道,“小姐性子爽朗,说话从不细声细气。”
楚昭:“……”
楚昭清清嗓子,不习惯地扬声应:“在!”
楚赫敲门进屋,将满满一篮人参果交给夏莹:“去洗几个给你小姐吃。”
夏莹接过,担忧地朝楚昭递去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楚赫在楚昭对面坐下:“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楚昭努力牵出一抹假笑,“哥哥怎么有空回来了?”
楚赫:“爹和我惦记你,回来看看。”
楚昭:“那爹怎么不回来?”
楚赫:“你之前躺床上昏迷不醒,爹天天跑回来看你,现在你没事了,又怕你不高兴他不敢回,说是他私自定下婚约,你着急才跑马摔了。”
真的楚昭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按夏莹所描述的楚昭,在父兄的爱里长大,也同样很爱她的父兄,想来是不愿意看到楚冥内疚,父女俩生出嫌隙的。
焕瑜从小同哥哥们一样在天帝的严父教育下长大,和天帝并不亲近。但她也明白,楚昭和父亲之间的相处似乎才是父女的样子。
于是现在的楚昭说:“他不回来我才是真的不高兴。”
楚赫笑着说:“我替你转告。”
楚昭想到近日出门听到的消息,问:“对了,这几日城中关于那些离奇死亡的案子流言四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铜钱杀人案,死者为三男两女。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唯一就是死前遭遇过惊吓,找到尸体时都呈惊恐貌。仵作说他们可能是被活活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