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拜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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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大厅的桌子旁,三人正吃着早餐。

阿婆说道:“小梁,我已经跟铁牛打过招呼了,今日巳时(上午九点)在村头的树下,有一辆拉柴的牛车,你到那里去找铁牛。”

王梁咽下一口干硬的馒头,答道:“好嘞。”又问道:“阿婆,您在哪摆摊,卸了货我去找您,给您吆喝吆喝,保准大卖。”

阿婆给他指点了几句大概的位置,这小伙子皮相不错,要是能引来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摊子也能热闹热闹,晚上回来给小蚕加个餐。

她照顾了这孩子几年时间,也有些怜惜小蚕,虽然这感情要不得。

镇子位于石沟村的北边,大约半小时的步行路程,叫鸢北镇,很朴实的名字。

上午巳时,王梁依约定走到村口,身上是稍显宽大的粗布衣服,这其实是阿婆救王梁回来的那天,帮忙背王梁的一个农民伯伯送给他的旧衣物。

虽然穿着有点简陋,但是王梁也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搞钱,然后大吃一顿。

牛车在树下很显眼的位置,木材堆得老高,用麻绳一圈一圈牢牢地固定在木板车上。一般来说运送木材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听阿婆说铁牛想到镇上的武馆学武。

走到近前,王梁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侧着脸,双手环胸,正在看着附近打闹的两个孩子,时不时大声呼和,像是在指导两个弟子似的,他喊道:“踹他肚子...对!”“呼他左脸!”又蹦出一些诸如“猴子偷桃”、“黑虎掏心”等等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招式。

王梁拍了拍铁牛的肩膀,硬邦邦的全是隆起的肌肉,喊道:“铁牛大哥!”

铁牛转过身来,王梁才看清他的正脸,浓密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宽广的额头,一脸的络腮胡,面容粗犷,毛发旺盛。

“你就是九婆婆说的那个小娃,王......”铁牛挠了挠头,一时没想起来。

“王梁。”王梁本身有一米七五,铁牛比他还高两个头,接近两米三,关键是肌肉发达,看起来就像一堵墙。他跟铁牛比起来确实像一个小娃娃。

“噢,叫俺铁牛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婆婆怎么叫你过来,看你身板这么薄弱,可吃不了这个苦。”

王梁退后几步看了看铁牛,又看了看自己,不知道怎么接话,催促道:“我力气大着呢。咱们快走吧。”

他还挺想看看镇上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有没有卖糖葫芦的小贩穿梭在街头巷尾,有没有算命先生在街边柳树下摆摊对八字、看手相,有没有排出九文大钱的老书生在酒馆里与别人探讨“茴”字的学问。

铁牛去赶那牛车过来,让王梁坐在牛车左边木板上,又回头哈哈大笑:“二狗子,恁没用!”原来是那两个孩子分出了胜负。

牛车行驶在路上,由于村、镇的人们经常往来,道路倒是不怎么颠簸,就是这老牛走的太慢了些,让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王梁很不习惯。

“牛哥,咱们什么时候到?”

“也就两刻钟左右,往后你可能要一个人过来。村里离着镇上很近,不用担心有贼人抢你。”

话音刚落,他们就看到前边有六个人围住了一个商贩,这几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脸上黑黑的倒是不用特意蒙上脸,手上拿着石头或是树枝。

铁牛见了只是挑了挑眉,直接在十几米外停住牛车,就要跳下去比划比划。

这个时候后面又跑来几批马,马上一共坐着五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

当头的男子策马而过,不但不减速,反而用力甩了几下马鞭,撞上了前面围着的人,商贩的箱子也被撞到一边,里面的几样器具散了一地。

后面围着的人急忙跑开,那人径直冲了过去,又急急调转马头,与身后骑着马过来的同伴形成了更大的包围圈。

“几个难民。”靠后的骑士居高临下的说道,接着跳下马来。

那个小商贩连忙爬起来,疾步走到黑衣人的面前,仿佛看到了救星,说道:“大侠,救救我,他们要抢我的东西!这是小人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啊!”

那人不理他,甩了几下鞭子,不见太大的动作,只听到“啪啪”几声,那几个难民就被抽倒在地,抱着被抽到的部位,翻滚嚎叫起来。

领头的汉子默默地看着,又望向商贩,声音不急不缓:“血汗钱?”

马蹄向前踏出一步。

商贩感觉到丝丝的凉意,背后已经发出了冷汗,感受到了比之前被难民围着时更大的压迫感。

左右看看,这黑色的衣布仿佛连成了一片,交织成密布的乌云,雷霆闪烁间就要朝着他当头劈下。他被吓得跌倒在地,急忙掏出了藏在怀里的钱袋子,双腿跪下趴伏于地,双手捧着袋子,高举过头。

那个汉子一鞭甩了过去,却不是卷走这些钱币,而是把袋子抽裂开来,小块的银子和大量的铜钱飞散出去,落于商贩的身周。

商贩那长着老茧的双手也同钱袋子一样裂开一条一条的缝隙,鲜血流了出来。

汉子往铁牛这瞥了一眼,调转马头,留下一句:“我可不是强盗。”又带头策马往小镇方向冲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很突然。

铁牛刚刚看到那个黑衣人抽打几个抢劫的难民时,眼睛亮闪闪的,感到颇为痛快,恨不能飞身上去给他们也来上几拳。

接着看到那几个骑士围了那商贩,骇得商贩跪伏在地,钱袋被抽的四分五裂,又转为怒目圆睁,全身的肌肉都无意识的活动起来。

王梁赶紧抬起右手按住铁牛的左肩,铁牛差点给就他来了一拳。

还好那伙人来的快去得也快,要不是难民挡住了路,估计也不会停下。铁牛终究也没有动手,这些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统一的制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况且受伤严重的只有躺地上的几个贼人,他们做的也并不过分。

王梁也看得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他与铁牛的感觉又有所不同。

那几个骑士出现的时候,王梁就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异常,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他可以判断出这几个人十有八九是修道者。

铁牛一身蛮力,气血方刚,看上去比较冲动,要是不阻他一下,后果不得而知。

这里不是文明社会,那几个人行事颇为强横,可不是锄强扶弱的侠士。

商贩得救完全是因为劫匪挡了他们的去路。要是铁牛直愣愣冲上去真碍了他们的事,王梁估计现在翻身倒地的还要加上两个,又或者几个月后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王梁和铁牛帮忙拾起散落的钱币,接上那个商贩一同往镇上去。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郁,大嗓门的铁牛闷头赶牛,平常吆喝惯了的、经常与客人攀谈的商贩低着头双手微微颤抖,除了开始的几句感谢再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挨得很近,却都没有谈话的兴致,只有老牛时不时在“哞哞”地叫。一条淡黄的烟路向前延伸。

十几分钟后他们到了镇上,商贩给了他们几颗铜钱作为答谢,转身走了。

铁牛带着王梁来到了一户人家外面,将从牛车上卸下的木材统统搬到柴房整齐地摞好,又和负责这些事物的管家介绍了王梁,这一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王梁分到了两个铜板,这一趟主要还是熟悉熟悉工作流程,认认路。

铁牛栓好牛车跟王梁说:“我到武馆一趟,你到处逛逛吧。”眼里恢复了一些光彩,提到武馆铁牛才回想起王梁按住他的一幕,咧咧嘴,说道:“你的力气还真他娘的挺大。”

“以后在村里有人欺负你,你就报俺的名号,俺罩着你。”

整个镇子大体呈东西两个方向。铁牛一走,王梁就迫不及待地从镇中往镇西走,连刚热闹起来的大街也不逛了。

从遇到那帮人开始,王梁过了初时不忿的阶段,现在的他有点兴奋,走路像开了疾走一样。

那可是五个活着的明目张胆在人间露面的修仙者,看他们的样子可不像阿婆一样需要辛辛苦苦地扮作普通人。

阿婆的摊位在一颗榕树下面,背后就是一个池塘,地方比较偏僻。

她坐在榕树的阴影下,屁股垫着一张黄布。她身前的地上铺着一块红布,上面用磨石压着一些画好的符箓,驱邪符、镇鬼符、镇宅符、兴旺符等等分门别类地堆着,旁边立着一杆竖立的长条幅,上书一个道字随风飘摇。

这种摊位收拾起来也容易,拉着摊开的布四角,往上一提,再用布条扎实,卷起条幅,用杆子那么一挑就可以打包带走了。

王梁看不懂这些符箓,不过能确认上面没有什么特殊的能量痕迹,他没有细看,心里估计这跟那些卖大力丸、注射生理盐水的没什么区别。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和阿婆说起了来的路上那几个黑袍骑士的事。

“阿婆,我和铁牛过来的路上碰上了五个修道的人,他们骑着马横冲直撞地往镇上这边过来......”王梁把大致的经过讲了一遍。

阿婆在镇西没有看到那伙人,听了王梁的讲述后,若有所思地问道:“黑色长袍,胸前是不是有火苗模样的图案?”

王梁回想了一下,当时他离得不算近,且大部分注意力在鞭子上,没有留心看他们的袍服样式,隐隐约约倒是记得有暗红的颜色闪过。

“是有红色的图案。”

阿婆饱经风霜的脸上一条条褶子顿时凑在了一起,像是深深的沟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拜火教的人行动越来越明显了,这次她们想吞下的东西也许跟以前的不一样。

“阿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您不是说......”王梁模仿着初次见阿婆那晚时的低沉语气,说道:“仙法在南方可不是个好东西。”

过了一阵,阿婆收回思绪,她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少年,说道:“他们是拜火教的人。”

“拜火教?南方最大的邪教?”

“我一直在躲着的就是他们。”她一直在找的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