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楼慢慢行,湖面泛起点点涟漪,一下,一下的打着圈儿,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的打下来,在船板上激起小小的水坑,清澈的一小滴溅起来似乎都是可怜的,可爱的。
天都是没有季节的,雨是想下就下的,雪也是忽至的,今日阴雨连绵,明日艳阳高照亦或雪满白头。
山林自在,从不向四季起誓,枯萎随缘,随性自由。
我想世人是爱天都的,爱它的不做作。
......
“前面就有岸,算是真正进入天都的范畴了,我们从那收船吧。”
众人对南树点头。
“烈空,去!”
鹤楼一声令下,风羽雀如离弦之箭疾冲而出,转瞬没入迷蒙的天际。
片刻,鹤楼便感知到前方传来的讯号。
迷雾中村庄,小镇林立。
他似是有些许疑惑的开口“天都.....竟也会有人居住吗。”
众人相视,皆是摇头。
长辈们从未告知过天都实况,只道修行在个人,他们也都是从传言中得知其一二。
世传天都的美是带刺的尖牙,每一寸都有毒。
这里灵气的浓郁度太强,按理来说天都是不可能有人居住的,他们也只是在此修行几月。
这,下还是不下?
鹤楼有些犹豫,他学佛,尤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有些参悟想得也多,有些心理上的畏惧。
他自进入这里后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关关难,关关过嘛。”
天莫玄笑嘻嘻,他们还怕事?事怕他们才对!
“左右不过杀。”
苍澜一脸淡漠,论地位,这世上除了面前的这几人,还没有他杀不得的。
杀通关,亏他也想得出来。
一群人看着可靠,实际卵用没有哈。
“考虑那么多,佛栖宗佛子?和尚你也不咋地啊。”
东擎逮到机会就挑衅,争取不放过每一个嘲讽对方的机会。
鹤楼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你多虑了,我只是疑惑而已,未曾害怕什么。”
“哦~”
东擎闻言一脸我懂。
可那语气分明是逗弄于他的,鹤楼忍着揍人的冲动,不再言语。
“既然鹤兄都说了不害怕,那我们就下去吧。”
逸洲说完便率先跳下船。
经过鹤楼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鹤兄,我知道你不害怕,没事,我们下去吧。”
其余人看他这样随后也都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年轻人要强嘛!懂。
鹤楼破防,真是百口莫辩,有口难言。
廖清竹拍了拍他:“少说话,走吧下去了。”
“鹤楼弟弟,你不用担心,姐姐我这棒子,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神挡杀神,姐姐保护你。”
乐落落拍拍鹤楼的后背安慰。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不害怕。”
鹤楼对着她勉强的笑了笑,可惜在对方眼里就是逞强,不由更是坚定了要保护他的想法。
许是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鹤楼脸色更不好了,气息都略显低压。
突然感觉有身影靠近,便听见一道语气有些幽幽的调。
“这个和尚心不静呐~”
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传来,说完逸洲又笑着跑开。
廖清竹沉默看向逸洲跑远的背影,握着紫金箫的手紧了又松,睚眦必报的家伙。
转头看向鹤楼:“你还好吗。”
鹤楼这下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还....还好吧。”
廖清竹复杂的看向他:“......别笑了。”
鹤楼一怔,难道。
下一秒就听见:“难看。”
“啪!”
心碎了。
鹤楼这下心更痛了:“好歹同门半场,我还以为你终于知道关心关心我了。”
廖清竹脚步一顿,鹤楼看着他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他。
下一秒他便听见对方道:
“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终于知道关心他了,鹤楼猛地点头:
“对啊,你是不知道,这地方......”
“记得早点睡,都会说梦话了。”
鹤楼:“.........”
他再自取其辱就是狗!
*
说到底再强也还是未出世的少年,比起旁人少了些考量,多了些胆量。
少年不知天高,愿比天公高一丈。
越是靠近雾气越发浓郁,前路完全隐没在雾中,倒是路边石牌上刻着的‘云中村’显现出些许人气。
“走!进去探它个虚实。”
天莫玄一甩折扇,留下潇洒的背影。
东擎:“눈_눈”
众人紧随其后,踏入‘云中村’那一刻,雾气萦绕,一片雪白。
几人向前走着,慢慢的眼前迷蒙的雾气渐渐消散开来,露出冰山全貌。
他们此时正站村口,村里炊烟袅袅,孩童嬉戏,老人坐在家门口乘凉。
“阿秀!你这孩子,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早间风大,你快些回去歇息,我们要出发了。”
阿爹背上打渔的工具就上了船,阿娘还朝她摆摆手让她赶紧回去。
乐落落刚想说什么,可又停住,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里应当是有人在的,她按住心脏,那里有些空落落的。
身体的病痛让她来不及不多想便回了家,破旧的房屋也只能抵挡些许风寒。
阿秀拿着烧火棍,拾起角落里的柴火放进灶台,温暖的火光照在她苍白无血的脸上,犹豫再三还是走向柜子,那里还摆放着仅剩的三包草药。
她自幼病痛缠身,农户家境本就不好,如今更是一贫如洗,爹娘四处求医问药,家中早已债台高筑。
草药珍贵,喝一次便少一次,一包药她都要分几次喝,如此吊着命,也总有喝完的时候,她的身子也是愈发虚弱,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天色黯淡的很快,不多时夜幕便降临,星光璀璨,不时的眨巴眼睛。
阿秀就坐在门口就着那月光缝缝补补等着爹娘回来。
竹筐里陆陆续续已经有很多衣服交叠。
田间的小路交错纵横,分出多个枝杈,联通着未知的路口。
明月下,老远便看见两个迷糊的轮廓由远及近。
阿爹背着渔具,阿娘提着鱼篓,眉眼间都是疲惫,可那双疲惫的眼睛在触及她时,却是透着光的,是那样的慈爱,那样的充满希望,挥着手唤着她。
“阿秀!”
那双布满老茧,蜕皮,发白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也是那么的清晰。
她嘴里应着,心中却满是苦涩的,愧疚的。
阿爹阿娘的步子加快了些。
她有想过的,没有她,她的家会是什么样,应当不是这样吧。
可阿娘只会怪她说傻话,没了她,哪里像个家。
热水阿秀早已烧好还热了晚饭,等爹娘坐下她就去端。
阿娘开心又心疼,话到口中,爱人的话却夹杂着责备。
“莫要弄了,等病情又加重了。”
“赶紧去休息,老是这样身子怎么好的了。”
“你少忙活就是给爹娘省钱。”
“你省点事爹娘忙一天也能少挂念你。”
说让她好生休息莫要劳累了身子。
说她又这样劳累自己,说她和爹不用水。
说她自己做省事,用不着她。
阿秀摇头,只是一昧的给爹娘捏着肩,触及阿爹的白发,她眼里噙着泪花。
阿爹的头发总是白的快,阿娘的腰也总是痛。
这时阿爹忽地掏出一个粉色的小珠向后递给她,他挠挠头说这是他打渔时捡到的。
粉色的珠子在竹灯下发着圆润的色泽。
很是漂亮。
可阿爹的手是那么的粗糙,将珠子衬得是那样的难看。
像是干涸的土地里开得一朵娇嫩的花儿。
阿秀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闺女,这咋哭了哟.......”
“都怪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怪爹怪爹,乖啊,别哭了啊。”
阿爹揽住她,轻声哄着。
阿秀别过头,细微的哭泣透过帕子显得是那样的可怜。
可无论爹娘怎么安抚她,那泪水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无力感拉扯着她的灵魂,似是要活吞了她。
清晨。
天色渐亮,万里无云。
是阿爹阿娘轻手轻脚的起床声。是他们被渔具压垮的背影,是阿秀苦涩的泪水。
泥泞的小路很不好走,阿秀踩着泥里的石块。
“阿秀!”
是村里其他的渔女。
“你这发带可真好看啊!”
见状其他渔女也围了上来。
“就是我在镇上看的,我求了好些,阿爹就是不买给我。”
“它可真漂亮啊。”
阿秀笑着看向她们绣着的渔网。
这东西很结实,网很密,用线牢固容易扎伤人,阿爹阿娘不允许她接这种活。
她还没织过这种网。
很伤手,一些年轻的渔女,也不怎么愿意干,大都是年龄较大些的才会接。
“你们怎么织起这个了。”
阿秀好奇问道。
“还不是我阿爹,我想要那个发带和面脂。他不乐意买给我!气死了!我自己买!”
“我也是,我阿娘给的不够,我再凑点。”
“我是补贴家用的。”
“阿秀真羡慕你,你吃的药都快抵得上我家大半月的粮了,你阿爹阿娘还是那么宠你。”
她羡慕的看着阿秀头上的发带,说话间不自觉的捻儿着酸。
一旁的渔女撞了她一下。
阿秀面色有些不好,随便聊了两句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