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携带着海水的咸,一阵阵地吹来。
阿秀早早地来到海边,翘首以盼的等着爹娘归来。
昨夜阿爹阿娘没有回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但每次阿秀都会像这样等在岸上。
可这一等就是一下午,没有等来爹娘。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海啸如狰狞的巨兽,疯狂地拍打着海岸。
变天了。
这是打渔最忌讳的。
这时候是鱼最多也是最危险的。
这是阿秀第一次真正的体味疼苦,远比病痛,贫苦,愧疚带来的还要疼还要持久。
阿秀心急如焚,她不顾众人劝阻,决然地架上小船冲向那波涛汹涌的大海。
她在浪尖上拼命呼喊,声音被狂风吞没,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她丝毫没有退缩,瞪大双眼,鼓足了劲的要往海里钻,风浪一下一下的拍打在小船上,平日里不知能掀翻多少渔船的海浪竟在面对阿秀上失了力气。
许是大海有情,阿秀终于在茫茫大海上看见熟悉的渔船,可大海是无情的,让她没了爹娘。
她眼睁睁的看着渔船被海浪无情的吞没,船上也早已没了她的阿爹阿娘。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阿秀咬着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无情的浪潮向她漫来,再度唤醒了她。
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害死爹娘的海浪里.........
“阿秀,你吃点东西吧,老婆子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补补的。”
奎奶奶满面愁容的看着窝在床上的阿秀。
面色惨白,透着股淡淡的死气。
“谢谢您,我没事的,倒是总是劳烦您。”
“我今晚就能好。”
阿秀对着奎奶奶扬起一个笑容。
看的奎奶奶心里泛着酸。
命苦哟,命苦哟。
“您回去歇息吧。”
这是阿秀第一次赶人。
不同的是不会有人再教她些什么。
天亮了。
她还要生活。
失去双亲后,阿秀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少了她再要等着回家的人了,多了面对债主的步步紧逼。
他们闯进她的家,将仅有的一点财物洗劫一空。
为首的人一脸狰狞,恶狠狠的威胁她:“若不尽快还钱,就把你卖去抵债!”
也不知是不是爹娘的离开对她的伤害太大了,阿秀竟一点不觉得害怕,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语气很是坚定:“容我些时日,我定会偿还欠下的债务,你们若是再敢来相逼,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她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思,明明前些日子爹娘就去还了一部分,只等下个月还完,他们这时候来,是看爹娘不在了,觉得她还不起,想要欺压于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懂得,她只是有些悲伤,失去羽翼的遮挡,直面世事。
孤女无依。
“就这么放了她,她那身板子能挣几个钱啊,倒不如卖了省事,别自己给自己盘死了。”
小弟刚说完,一个巴掌就扇头上了。
“你也知道她有病!那能卖钱吗!你说卖给谁,还没玩就死了沾一身晦气不说,买家找到咱,你赔钱啊。”
这模样他能不知道赚钱,就那药罐子,染上一样的病还得了?
为首男子刚说完,其余人就开始恭维着:
“就是就是,也不多了现在趁她还活着能挣点是点,还是大哥聪明。”
.......
“阿秀这些活你可不能干啊。”
一旁的婶子拉过她,这些活都是糙活,她们干刚好,阿秀这身子不是找罪受吗。
“是啊阿秀。”
众人的推脱都是为了她好,她知道。
她知道今天不干,以后总是要干,她不喜欢等待。
为了生存,也为了偿还债务。
见她执意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今天的活已经满了,这样吧你明天来,来我就要。”
再给她一天缓缓。
第二天一早阿秀就来了。
阿秀拖着病弱的身躯,跟着村里其他渔家女学习织网,补网,换取微薄的报酬。
她的身体时常不好加上又没有药可以吃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别家渔女动作娴熟,很快就能织好一张网,而阿秀却进展缓慢,半天才勉强织完一张。
本就有不喜欢她的渔女,以前讨厌她的倒是安慰起她,对她态度一般的倒是开始议论她。
她们的嫌弃,嘲讽,毫不掩饰,她们在一旁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轻蔑的笑声。
阿秀低着头,握针的手微微发着颤,她不在意的,真的,她已经没有眼泪留给多余的人了。
低着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织网的动作。
突出是原罪,无论是以什么方式,优秀的,拙劣的。
阿秀尝试过下海,不知出于畏惧还是什么,她只是想想没再下去过,倒是时常过来这边,眺望着这片大海,一坐就是好久,好久。
曾经看海是海,如今看海是人。
你若是问她悲伤吗,可她回来后却是没哭过的,许是大海缺水,带走的不止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