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天要见小不点的家人，你说我穿这个怎么样。”
东擎见苍澜换了件水墨蓝的衣衫，也拿着一件天海蓝的凑过去。
苍澜：“尚可。”
“你这衣服后领怎么回事啊，怎么绑啊。”
东擎向后扯着那块到苍澜面前，苍澜伸手三两下就系住了。
苍澜：“家里定制的，款式有些不一样。”
东擎啧嘴：“不愧是御神陆最有钱~最有权~的，人家都说御神分五域，苍澜得三域！”
“不过是旁人说笑的东西，你也当真。”
“走了。”
苍澜拽着东擎的衣带出了山洞。
念生早就在洞口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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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擎极少下山，可拗不过念生满心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答应了一同前去探望他的母亲，下山的路途中，念生如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满心欢喜地憧憬着母亲与他们相见的场景。
东擎表面上依旧一副冷淡模样，可内心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还是第一次给人当师傅，怎么说呢，奇奇怪怪的。
念生不好意思的指着前面的房屋。
东擎嗤笑这小屁孩，他抬眼望去，当那间破旧不堪的茅屋映入眼帘，他的心宛如波澜不惊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溅起点点水花，东擎微微一怔。
茅屋的屋顶破了几个洞，用木板压着茅草勉强遮掩着，墙壁也因岁月的侵蚀和风雨的冲刷而显得斑驳陆离，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其吹倒，周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仅有的一条小径也是坑洼不平。
念生兴奋地冲进屋内，脆生生喊道：“娘亲，我把师傅们带来啦！”
东擎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跟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潮湿的气息，光线昏暗，仅有的一扇小窗透进来几缕微弱的光，在地上形成几块不规则的光斑。
东擎的目光落在那张破旧的床榻上，躺着的妇人形容枯槁，面色如纸，瘦得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她的头发枯黄杂乱，毫无光泽，一缕缕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却透着温柔与慈爱，看到东擎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担忧，更多的是对儿子未来的牵挂。
念生跑到床边，拉着母亲的手，满脸笑意地介绍：“娘亲，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师傅和澜澜，他们可厉害啦！”
妇人微微抬起头，努力想要坐起来，苍澜见状，赶忙上前轻轻扶住她。
妇人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声音沙哑而微弱：“我这身体不能去看望，麻烦您跑一趟了，念生去给先生们烧壶热茶”
念生高兴地一蹦一跳地。说自己采的茶多好多好，让他们瞧瞧。
“多谢您一直照顾念生……我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念生这孩子单纯善良，从小没了父亲，我又即将离他而去，我知道这样很可耻，可...往后……就只能托付给您了。”说着，眼眶中流下两行清泪。
东擎看着眼前这位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旧满心担忧儿子的母亲，心中第一次涌起怜悯之情。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坚定地说道：“您放心，我既是他的师傅，就定会护他周全，教他成人。”
妇人眼中闪过满是感激，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东擎的手，仿佛要将自己对儿子所有的爱与期望都通过这一握传递给他，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吃过拜师饭，两人就告辞离开了，道旁的木门打开，一位阿婆走出，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能耽搁您一会儿吗。”
阿婆倒了两杯糖水：“感谢你们愿意听我这个老婆子的絮叨。”
“我虽不是念生的亲人，可心里也是紧着的，他是个可怜的，6年前是最苦寒的冬，收成不好，大家都吃不上，许琳怀着身子，饭量也大了很多，为了让许琳多吃点，他的父亲留下怀孕的许琳独自上山，可却再也没能回来。”
“日子总是要过的，儿子可怜我，早早接了我回镇上过冬，我给许琳留了点米面，可也顶不了多久，许琳一个人每天上街捡着卖剩的烂菜叶子，身子不方便有时一口热水都喝不上。
那年冬天下的雪最大，门口的雪都堆的老高，我忧心她怀着身子本想提早回去，谁知她提前发动了，什么也没有，全凭着一股狠劲一个人生下了念生，没人照料，她的下身也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天冷，双腿冻的发紫，腐烂，当时的她就快要死了。”
说着阿婆有些控制不住地擦拭泪水“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念生，硬生生砍断了腐烂的双腿，这才导致没有更严重的情况，那时我也刚好回来，急急赶去，帮她好生料理了一番，可落下的病根岂是能简单恢复的。”
“许琳年纪轻轻就成了这副样子，叫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如何不心痛，许琳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若是老婆子我再年轻几年，也不会劳烦您。”
“不求您能善待他，只求您能给口饭，不要丢下他。”
.....
东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他只觉有股湿寒拼命缠绕着他，他想起了洞壁上的坑印，想到许琳枯瘦的脸庞，想到念生。
又是第一次，他感到无措，迷茫，后悔，心疼，他伸手覆上自己的心脏，那里被撕扯，似乎有道灵魂在嘶咬着叫嚣着。
他不懂。
苍澜扶住他，抱着他安抚。
东擎红着眼看着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试图咽下那股堵在嗓子眼里的酸涩，可怎么也咽不下去，只觉得喉咙发紧：“是我毁了许琳....我对不起念生.....我杀了他的父亲。”
“这不是你的错。”
他杀过许多人，有恶人有无辜，可他从来不会为他们悲伤，更不会愧疚。
这俗世诸多的苍生，活的就像一场笑话，随便一个上位者都可以摧毁。
感慨，怜悯，没有愧疚。
修仙者，断凡尘，断的是情，凡人的情。
情之一字带来束缚，传递苦难。
那天，东擎再次回到念生家，对视上许琳那双焕发生机的眼眸，似有魔力般，堵住了所有的话，他无法再付诸于口。
雷光电闪间，只见他轻声开口，坚定又执着。
“若有违背此誓，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