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悬停在半空，每一颗晶莹的水珠中都折射着破碎的数据流。墨泽的指尖触碰着橱窗玻璃，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意识到——整个世界静止了。面具人抬手的动作凝固在空气中，母亲斩落的脉冲长刀停滞在他后颈三寸之处，刀锋上跳动的电弧凝结成幽蓝色的光丝，如同被冻结的闪电。
死寂中，唯有他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终于抓到你了。”
那道带着电流杂音的耳语在他耳畔响起，近得像是有人贴着他的颅骨低语。墨泽浑身僵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那只手的皮肤正被某种青铜色的脉络侵蚀，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从指尖蔓延至手腕。橱窗的倒影里，他的右眼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眼睛，瞳孔收缩成机械般的竖线，泛着冷冽的幽蓝光泽，像是一台正在扫描猎物的机器。
更可怕的是，静止的雨幕中，缓缓浮现出数百行血色文字：
【认知覆盖进度：47%】
【记忆替换完成：童年篇/家族篇】
【下一阶段启动：情感剥离】
墨泽的喉咙发紧。
——他们在改写他的记忆？
那些偶尔浮现的陌生画面——从未去过的海边、一本不记得买过的书、甚至是一段关于“父亲葬礼”的记忆——原来都不是错觉，而是被替换掉的真实。玻璃倒影里，他的表情正被某种外力强行扭曲，嘴角拉扯成一个不属于他的微笑。而更可怕的是，那只被控制的右手，指尖已经弯曲，正朝着他自己的左眼珠逼近……
“不……！”
他拼命挣扎，但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右手的指尖触碰到眼睑，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
——要被挖出来了。
——要被替换掉了。
就在指尖即将刺入眼眶的刹那——
“墨泽！”
母亲的声音撕裂了静止的世界。
时间猛地恢复流动！
脉冲长刀斩落，面具人瞬间后撤，而墨泽的右手也在这一声呼喊中短暂地恢复了控制权。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别看他的眼睛！”楚梦云厉喝一声，刀锋横扫，逼退面具人，同时一把拽住墨泽的后领，将他拖向自己身后。
墨泽踉跄几步，抬头时，面具人已经退至数米之外，陶瓷笑脸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数据流。
“真是感人的母子情。”面具人歪了歪头，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可惜，他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
墨泽的右眼骤然刺痛！
视野被强行切换——他看到了无数重叠的画面：实验室里的父亲、被锁在数据牢笼里的小姨、以及……
——站在母亲背后、缓缓举起刀的另一个自己。
“妈！身后！”他嘶吼出声。
楚梦云猛地旋身，刀锋横扫，却斩了个空。
身后什么都没有。
面具人轻笑一声，身形如烟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在雨幕中回荡：
“你确定……你看到的‘现实’，是真的吗？”
墨泽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青铜色的脉络已经褪去，但掌心残留的鲜血却诡异地凝结成一行小字：
【认知覆盖进度：51%】
——再过一半，他将不再是他。
楚梦云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听好，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你的右眼！”她的声音压得极低，“那东西在篡改你的认知，你必须抵抗它！”
墨泽喘息着点头，右眼的机械瞳孔仍在不受控制地缩放，每一次眨眼，都有陌生的数据流涌入脑海。
“我们得离开这里。”母亲拽着他冲向街道尽头，雨水在脚下溅起，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凝固成冰晶。
墨泽突然僵住。
前方的雨幕中，站着七个模糊的人影。
——全部长着他的脸。
“妈……”他的声音沙哑。
楚梦云没有回头，脉冲长刀横在身前。“别看，别听，别信。”
七个“墨泽”同时抬手，指向真实的他，异口同声：
“你，才是冒牌货。”
世界开始崩解。
地面龟裂，无数数据链从裂缝中窜出，缠绕住墨泽的四肢。右眼的机械瞳孔疯狂闪烁，强制灌输进海量信息：
-父亲在实验室里尖叫着被数据流吞噬的画面
-母亲亲手将黑立方放入婴儿襁褓的监控录像
-他自己——戴着陶瓷面具，将一个少年推进游戏舱
“不……这不是我！”墨泽抱住头，剧痛几乎撕裂他的意识。
楚梦云一刀斩断缠绕他的数据链，拽着他跳进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抓紧我！”
下坠。
无休止的下坠。
黑暗中，墨泽听到母亲的声音，轻得像是幻觉：
“如果你必须选一个……相信你的疼痛。”
他的右眼突然流出鲜血，视野彻底分裂——
左眼看到的是母亲紧紧抓着他的手。
右眼看到的，却是自己正被一个机械臂贯穿胸口。
——该相信哪一边？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墨泽用尽力气，朝着“母亲”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