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眉僧缚好僧袍上的布带,缓缓说道:“似这等心脏生于右边的情状,实是万中无一。那日,我遭遇了那少年,本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谁知他竟突然出手,一指戳向我的心口。”
说到此处,黄眉僧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继续说道:“那少年见一指戳中我的心口,我居然并不立时丧命,他满脸诧异,将花驴拉开几步,定睛看我。我见自己胸口鲜血泊泊流出,浸染了整片衣襟,心中惊惧交加,只道性命已是不保。”
黄眉僧脸上露出愤慨之色,大声道:“我当时心中无畏,大声骂道:‘小贼,你说会使金刚指,哼哼!达摩下院的金刚指,可有伤人见血却杀不了人的么?你这一指手法根本就不对,也决不是金刚指。’那少年被我激怒,纵身上前,又想伸指戳来。我那时伤势严重,全无抗御之能,心中不禁生出束手待毙的绝望。”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黄眉僧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说道:“不料那妇人挥出手中马鞭,卷住了少年的手臂,阻止了他的攻击。我迷迷糊糊之中,听得她在斥责儿子:‘姑苏姓慕容的,那有你这等不争气的孩儿?你这指力既没练得到家,就不能轻易取人性命。罚你七天之内……’”
黄眉僧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惋惜之情。他叹息道:“到底罚他七天之内怎么样,我已晕了过去,没能听到。待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被好心人救起,那母子二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崔百泉的声音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大师,您后来……后来可曾再与他们相遇?”
黄眉僧轻轻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老衲自那次遭遇之后,心灰意冷,深感自己技不如人。想那少年年纪轻轻,已有如此高的武学造诣,我纵使再苦练一辈子,也未必能及得上他。待得胸口伤势痊愈后,我便离开了大宋,远赴大理,寄身于段皇爷的庇护之下。过了数年,我又出家为僧。这些年来,老僧虽已参透生死,不再为昔日的荣辱所累,但偶尔回想起那段往事,仍觉心有戚戚。”
胡枫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他轻声问道:“大师,倘若这少年尚在人世,推算起来,如今应已年近花甲,他……莫非便是那传说中的慕容博吗?”
黄眉僧轻轻摇头,面露一丝惭愧之色,缓缓道:“说来真是惭愧,老衲竟也未能识得那少年的武学路数。其实,那一指是否真正属于金刚指,老衲也未曾看得真切,只觉得出手之际,似乎有些异样。但不论如何,那少年的武学修为确实深不可测,厉害得紧,厉害得紧……”
众人闻言,皆默然不语,心中对崔百泉的鄙视之情不觉收敛了大半。他们均想,连黄眉僧这等武功高强、修为深厚的高僧,都对姑苏慕容氏如此忌惮,崔百泉先前惊吓得神不守舍,倒也情有可原。
“崔先生,你的故事方便说说吗?”胡枫饶有兴致地问道。
崔百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与坦诚:“黄眉大师身为江湖中的泰斗,对过往之事都如此坦诚相待,我又有何惧,又有何丑可出?原本,我就打算将混入镇南王府的缘由,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陛下和王爷知晓。此处皆非外人,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还请各位一同参详。”
话说至此,他心潮澎湃,只觉喉头干涩无比。他端起面前的一碗茶,一饮而尽,直至碗底朝天。随后,又顺手将过彦之那碗茶也端过来,一饮而尽,这才继续道:“我……我这桩事,还要从……从十八年前说起……”
他的声音虽然略显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他说到这里,不禁往窗外望了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在南阳府城之中,有一个姓蔡的土豪,他虽富甲一方,却心肠狠毒,毫无人性,时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我柯师哥有一个挚友,不慎得罪了这位蔡大财主,结果竟被他陷害,导致全家惨遭毒手,无一幸免。”
过彦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师叔,你说的可是那个恶名昭彰的蔡庆图?”
崔百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说得没错。你师父每每提及蔡庆图,总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他曾多次向官府递交状子,想要将蔡庆图绳之以法,但每次都被蔡庆图用金钱买通了官府,将官司压了下来。你师父若是愿意挥动他那根软鞭,要除掉蔡庆图,简直易如反掌。然而,他虽然在江湖上威名远扬,英雄气概十足,但在这本乡本土,有家有业,却从来不肯做出任何触犯王法的事情。”
他顿了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道:“我崔百泉可就不同了,偷鸡摸狗,嫖娼赌钱,杀人放火,什么样的事情都敢干。那一晚,我实在是被蔡庆图惹恼了,便趁着夜色摸到他的家中,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崔百泉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接着说道:“我当时怒上心头,便下定决心,要将他家中三十余口人统统斩尽杀绝。”
“我从大门处开始,一路杀向后花园,无论是家中的主人还是仆从,无论是花匠还是婢女,无一幸免。待我杀至园中,只见一座小楼的窗棂间还透出微弱的灯火之光。我心生疑惑,便疾步上楼,一脚踹开房门,只见里面竟是一间书房。”
“书房内四壁皆是书架,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俨然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而此刻,一对男女正并肩坐在桌旁,低头专注地看着书,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这一幕,在我眼中显得如此讽刺,却又充满了莫名的悲凉。”
“那位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俊雅,透出一股书卷气。他身着书生的服饰,衣袂飘飘,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的文雅之士。
而那位女子,看上去年纪较轻,背对着我,使得我无法一睹她的容颜。然而,即便只是背影,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她那份独特的韵味。她身着淡绿色的轻衫,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既清新又俊俏。
我心中不禁暗叹,这女子虽未露面,但仅凭这背影,便已让人心生向往。他奶奶的,这二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他平时总是言辞文雅,举止得体,与今日的表现大相径庭。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继续以这种风格叙述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了一句粗俗不堪的言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愕。
崔百泉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天,我连续斩杀了三十余人,心中的兴奋之情愈发高涨。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了那一对男女,真是见鬼了,他们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蔡庆图家中的人向来都是凶悍粗暴,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对看起来如此清秀的男女?这简直就像是戏文中的唐明皇和杨贵妃一般。我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未立刻起意要杀他们。只听得那男子说道:‘娘子,从龟妹到武王,不该这么排列。’”
胡枫耳中传来“从龟妹到武王”这六个字,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疑惑:“龟妹?武王?这都是些什么名词?”然而,他的思绪转瞬间便豁然开朗:“哦,我明白了,他是指的‘从龟妹到无妄’,这男子果然是在谈论易经。”与此同时,段誉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精神为之一振,看了一眼胡枫,胡枫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紧接着,崔百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女子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倘若我们从东北角上斜行大哥,再转至姊姊,你看这样是否走得通呢?’”
胡枫心中暗自琢磨:“大哥?姊姊?这分明是指的‘大过’与‘既济’两卦。”
段誉一听之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愕:“这女子所念口诀,赫然是‘凌波微步’中的精妙步法,只是她所踏方位似乎略有偏差,未能全然契合。难道这女子与大哥之间,竟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心中疑惑重重,却又不敢贸然出口询问,只得暗自揣摩,大哥说这‘凌波微步’乃是胡家不传之秘,他虽习练时间不长但他极为感兴趣多日钻研已经深得其精髓,对于步法的细微变化极为敏感。而这女子虽然步法不纯,但能够念出口诀,已然让段誉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她与大哥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若是有机会,定要向大哥问问。”段誉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崔百泉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声音略带颤抖地续道:“我听他夫妇二人讲论不休,尽是些乌龟妹子、大舅子、小姊姊的莫名其妙的话,心中渐渐不耐烦起来。终于,我忍不住大声喝道:‘两个狗男女,你他母亲的,都给我滚出来!’然而,那两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全然没有听到我的怒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书。”
崔百泉脸上露出愤怒与困惑交织的表情,他继续说道:“那女子细声细气地道:‘从这里到姊姊家,共有九步,那是走不到的。’她的话语仿佛有一种异样的魔力,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我再次怒喝道:‘走走走!走到你姥姥家,见你们的十八代祖宗去吧!’我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愤怒,但那两人却仿佛充耳不闻。”
崔百泉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内心的情绪,他接着道:“我正要举步上前,那男子忽然双手一拍,大笑道:‘妙极,妙极!姥姥为坤,十八代祖宗,喂,二九一十八,该转坤位。这一步可想通了!’他的笑声中充满了狂喜与得意。我猝不及防,只见他顺手抓起书桌上一个算盘,我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三颗算盘珠儿突然飞出,我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
崔百泉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颤声道:“那一刻,我只觉得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住,再也动弹不得。我惊恐地望着那男子,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努力挣扎,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纹丝不动。”
众人听得出神,仿佛也被崔百泉的遭遇所震撼。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那神秘夫妇的身份和武功路数。崔百泉则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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