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至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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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主?”坐在分舵主案后的张岱诧异地看着这时候来到的唐浩,“可是那雷战…?”他担心是否雷战出了意外。

“哈…”一口气喝完张岱面前酒碗里剩下的酒之后,唐浩一抹嘴:“张堂主,咱们抓了个废物,据我推测,那雷战对虎跑泉一事的内幕毫不知情。”

“什…”张岱喉头一紧,原本想的是利用雷家父子与天龙教勾结意图谋害杭州城官民的事来牵制雷炳文的计划泡汤了,毕竟张岱很清楚虽然目前漕帮上下对跟天龙教合作并不排斥,但那仅仅基于做生意多赚些银子的立场上,像这种对杭州城内达官贵人出手害命之事,他们是一百个不答应的。

“分舵的刘章在哪里,听雷战说,天龙教去虎跑泉那日晚上是他带的路,”唐浩离开别院密室之前特地又问了雷战一些细节,害怕被毒死的雷战毫不迟疑地全抖了出来。

“刘章?”张岱迟疑片刻,这个人的名字他倒是听说过,但自从这次他来到杭州分舵之后就再没见过,“老七!找个人问问,刘章去哪了!”旋即吩咐手下去找刘章的下落。

……

“嘶…”唐浩咂舌,“是那玩蛇的家伙干的出来的事情,”他暗想到,因为刚才老七来报,根据分舵的人提供的消息,刘章在上个月喝多了酒失足掉落钱塘江淹死了,“摩呼罗迦,还真是小看了你。”唐浩心里想着。

“庄主,事到如今,我只能提早将雷炳文克扣抚恤金和私铸劣银的事情透给总舵的那些兄弟了,”张岱手握雷炳文三大软肋的实证,如今到了出手的时候。

“唔,可以,”唐浩点头,“不过么,张堂主咱们要不要拿你们江宁府最大的酒楼‘聚贤楼’的一桌酒席做赌注,那雷炳文知不知道虎跑泉那毒粉是做什么用的?”折扇一开,凤仪天下四字映入张岱眼帘。

“好…好,”张岱也不敢唱反调,毕竟眼前这个名动天下的凤仪山庄梧凤先生的话,江湖上怕是无人敢驳。

“我先回去看看那二世祖还能吐点什么出来。”说罢,唐浩起身潇洒离去。

“啊哈~~”第二天一早雪青伸着懒腰从别院卧房中走出,“来吃饭吧,”清儿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一锅白粥配着几碟杭州下饭小菜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清儿姐?”雪青惊讶地看着好姐妹,虽然两人同父异母小时候也从未生活在一起过,但经过福州义军那段日子的相处,如今的感情早就情同嫡亲姐妹了,“庄主还在密室没有出来,一大早西柳姐姐便差我来给你们送饭。”清儿说着,递给雪青满满一碗热粥。

“清儿出发了?”今日精神尚好的霜绯抚着已明显隆起的小腹在西柳的搀扶下在山庄内的荷花池畔散步,“此刻怕是早就到别院了,”西柳依旧是一身素色常服,“天还没亮眼睛就一直往城内方向瞟,再不放她出去,怕是身子上早已好的旧伤都要被这丫头急得崩开了。”

霜绯噗嗤一声轻笑,惊起了池内鲤鱼跃出水面,虽然她与雪青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可如今看来,反倒是年岁相近的那雪青与清儿两人感情更好。不过,这也让霜绯放下心来,此刻她已有了萧大哥的骨肉,待将来小家伙降生,怕是更没时间陪妹妹雪青了。

“萧大侠回来了!”荷花池另一边,小希冲着二人大喊,如今庄内人手被派出去不少,她这个大总管连传话的活都得时不时地兼着干了。

“走,看看萧大哥为嫂子带回什么来了,”西柳搀着霜绯朝前院走去。

“奇怪了,难道是药量不够?”吃完早膳的雪青和清儿一起来到密室内,出人意料的是中了毒的雷战除了每隔两个时辰会浑身抽搐个一盏茶的功夫之外,并没有其他表现。

“这毒蹊跷啊,”雪青再次观察起自己带来的暗紫色粉末,“师父,看来我得加大些药量,”清儿则在一旁默默看着,性子沉静的她对毒理本就没有什么研究,此刻除了她们姐们二人之外还有唐浩在场,虽然对这位庄主极其尊敬,但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这人我就交给你们两姐妹了,只要保证他能活着,毒,随便试。”唐浩正准备离开别院回庄,不出意外今天是萧大哥从泗州闸回来的日子,关于那船血罗丹的事,他们还得细细商议。

“大哥!”午时刚过,唐浩已经回到山庄里,书房内的冰鉴正驱赶着暑气,霜绯侧靠在萧大侠身边的那张湘妃竹躺椅上,原本西柳不想让霜绯太过劳累,可霜绯却坚持与丈夫一起等待唐浩回来。

“兄弟,你在城内的事情可顺?”夫妻间的情话早在等待唐浩来时就已说完,此刻义弟回庄,正是要谈正事的时候。

“白忙一阵,”唐浩无奈地笑笑,“但也不算没有收获,只不过需要多费些周折罢了。”

“西柳呢?”大哥夫妇二人都在,自己的恋人却不见踪影,唐浩还真有些羡慕,“一个时辰前便进了药庐,此刻怕是该回来了。”霜绯手里摩挲着一枚玉扣,正是那日萧大哥特意从汴京城为她挑选的礼物。

“才一会儿不见,便如此思念我?”说话间,西柳从门外走来,今日她穿着一身青色襦裙简单束着长发不着头饰,恰与此刻身穿玄色锦袍的唐浩相配。

“那是自然,”唐浩身形一动便来到西柳身边自然地接下了西柳手上端着的木盘,“大哥大嫂如此恩爱,我眼红得很呢。”

“贫嘴,”西柳指尖暗戳唐浩腰眼,手却穿过爱人臂弯挽在了一起。

“这就是血罗丹?”除了有孕在身的霜绯外,其余三人都凑到了一起,唐浩自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

“船舱内暗格里拿出来的,应该没错,”萧大哥大口灌着冰镇后的关外白酒,义弟的凤仪山庄藏酒无数,正合他的口味。

“嘿嘿,那张岱倒真的挺实诚,”唐浩挽起西柳垂下的长发到她耳后,“我也没想到那日晚上他说出来的这两条线索都是真的。”西柳附和着,她其实一直对泗水闸“永丰号”偷运血罗丹和虎跑泉天龙教埋木匣这两件事持怀疑态度,可不曾想那张岱竟然一点没扯谎。

“先不说这个了,”西柳带来的木制托盘上放着两个瓷碟,一碟装着一颗颗完好的深红色血罗丹,另一碟则是已被化开如鲜血般殷红的药液。

“唐大哥可还记得你曾经带给我看过的‘天行丸’?”西柳取过一粒完整的血罗丹问。

“当然,”唐浩想到那时候西柳还刚借住在山庄不久,两人尚未确认关系的情况下虽然有时也会言语暧昧,但完全不似如今可以毫不避讳的在亲近的人面前打情骂俏,不如感叹世事无常,“这血罗丹与天行丸有关?”

“正是,”西柳指着那碟药液,“所有我们能想到的珍贵药材这里面都有,然而,大量服用的后果却是跟那天行丸一样,如竭泽而渔,伤及自身命数,根据药量来看,我估计毒发的时间相对天行丸而言会大大缩短。”

“哼!那慕容老儿心肠如此狠毒,”萧大侠冷哼一声,“可如今却又学缩头乌龟,找不到任何踪迹。”

“可这东西运入汴梁又是为何,”唐浩拿起一粒血罗丹细细端详,“京中又没多少咱们这种江湖武夫。”

“二弟别忘了,”一直没有发话的霜绯突然开口,“汴京城满是贵人呐。”

“嗯?”或许是昨晚一夜没睡,唐浩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时间没理解霜绯的意思。

“大嫂是说,这东西若是做成延年益寿的良药卖于京中那些贵人…”西柳早就看到唐浩双眼中密布的血丝,“这些皇亲贵胄上了钩,被血罗丹所制,将来若是那慕容氏起兵造反,还有谁能坐镇中枢,调兵遣将?”

午时三刻的日头灼得青砖地发白,冰鉴溢出的水珠在铜盘里碎成七点星光。西柳话音刚落,唐浩瞬时想到了什么,屈指敲了敲案沿:“大哥,那血罗丹你处理干净了吗?”

“一把火连船烧了个精光,贤弟放心!”萧大哥将手中酒坛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大哥这横插一脚保管叫那慕容老贼父子吃瘪!”唐浩大笑起来。

“听雨轩的冰湃杨梅刚浸足两个时辰,此刻用银叉子挑了吃最是解暑,”西柳边说边暗地里戳了戳唐浩后腰。

唐浩会意来到窗边顺势推开雕花槛窗,蝉鸣声浪裹着热风扑进书房:“大哥连日奔波,合该好生歇息。”他指尖在太阳穴上重重一按,“我这偏头痛的老毛病,怕是又犯了…”

待萧大哥搀着妻子憋着笑跨过门槛,西柳已绕至唐浩身后,她指尖蘸了冰鉴冷凝水,不轻不重按上他跳动的太阳穴:“夫君这病根,是不是看到大哥大嫂二人琴瑟和鸣闹的?”

虚按了几下之后西柳忽地收手,冰鉴冷凝水顺着唐浩脖颈滑入衣领,指尖挑起他下颌:“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那偏头痛的老毛病…?”话音未落已旋身落座他膝头,“莫不是你还用这鬼话骗过其他女子?”

“哈哈哈,你在唐门时可曾在江湖人物志上看到我有亲近过其他女子?”唐浩搂在西柳腰间捏了一把。

“啊!”突然的“袭击”让西柳娇叱一声,旋即一抹潮红攀上脸颊,她回想起从前在唐门幻隐堂的江湖人物志上的确有关注过凤仪山庄庄主梧凤的信息,因为上面特意标注过“不近女色”四字,西柳还跟姐妹们调侃过这梧凤是不是“不行”,那时的她哪曾想到过如今自己会没羞没臊地坐在唐浩怀中。

“不说这个了,”西柳忙转移话题,“昨夜审那雷战结果如何?”

“唉,一言难尽,”唐浩轻叹一口气,随后将那雷战就是个棋子,根本不知道天龙教埋的那个木匣子里有什么的结果和盘托出。

“这么说,”西柳侧身拿起书案上的茶杯,喂到了唐浩嘴边,“雷战那个草包是没用了?”

“倒也不是,”享受着美人在怀的唐浩摇了摇头,“雪青正拿他试毒呢,那毒粉用在人身上的反应似乎比用在动物上小得多,除了每两个时辰抽搐一番之外,一切如常,连脉象都诊不出问题。”

“这倒是奇了,”西柳想到药庐里的灰兔,自喂毒至今已有四、五日,早已被那毒粉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等陪大哥他们用过晚膳,我再回别院看看情况,也给那两个丫头带点吃的去,刚才回来的时候听徐大婶说今晚做了她俩爱吃的鱼羹和白糖年糕呢。”唐浩将西柳搂的又紧了些。

“那接下来夫君想怎么做?”西柳双手捧起唐浩脸庞,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小子不知道,他那老子总不会也不知道吧,”唐浩柔情似水地盯着西柳的眼睛,“张岱那里应该已有对策了,明日我再去找他。”

似乎是被唐浩的凝视盯得不好意思,西柳挣脱唐浩的怀抱站起身来,转到他的身后张开双臂环抱住恋人,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是不是所有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唐浩没再说话,把头一偏朝向西柳,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暮色浸透鎏金回廊,唐浩一袭黛蓝云纹锦袍与西柳月白襦裙的银线缠枝纹在暮光中隐隐呼应。

霜绯倚着膳厅的紫檀门框,见二人十指相扣而来,腕间翡翠镯子往萧大哥玄铁护腕上一磕:“萧大哥,你看他俩这你侬我侬的甜蜜劲,咱们是不是该早些备下份贺礼了?”

“绯儿说的是,”萧大哥习惯性地护住妻子的腰腹,“为夫记下了。”

众人入席后,在八仙桌上鱼羹腾起的热雾里,唐浩举起酒碗向大哥敬酒:“大哥还得辛苦一趟,去江宁府与荆魁汇合后一起行动。”

“晓得,兄弟放心。”萧大哥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不修边幅的胡须流下浸湿了前襟,隐隐显出他胸前那个辽国狼头刺青。

西柳将白糖年糕推至霜绯面前:“你的这份徐大婶特意少放了糖霜。”说罢,还低头看了看霜绯渐渐显怀的小腹,又偷偷瞄了一眼正在与萧大哥豪迈对饮的唐浩,而她这些小动作却早被嘴角含笑的霜绯全看在眼里。

戌时梆子响过第二声,唐浩提着的红漆食盒已掠过听雨轩檐角,跃在空中时回头看了看靠在廊柱边目送自己离开的西柳,忍不住又回身闪到爱人身旁在其唇上印下重重一吻,随后在她的娇嗔声中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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