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凤仪山庄一如既往的平静,唐浩正在演武场指导阿土仔练功,远处西柳正从药庐方向走来,秦夫人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再也无法动武的事实,只是,她把为义军兄弟报仇雪恨的事情托付给了清儿,雪青也自告奋勇要与姐姐一起完成这个使命。
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正在耐心指导着小徒弟,西柳眼中尽是柔情,“休息一下吧,阿土仔还小呢。”她招呼着两人。
“呵呵,你师母心疼了,”唐浩并指成剑抵住阿土仔劈来的刀势,“今天就到这吧。”
“是!师父!”阿土仔收刀回鞘向唐浩行礼,随后三步并作两步朝西柳蹦了过去。
“师母!”这孩子除了他那个年纪本就该有的顽皮性子之外,其他方面都非常讨人喜欢,“我去看看大师母!”阿土仔远远地朝西柳招手,随后便找霜绯去玩了,山庄内即将添一名新成员,阿土仔又生出了身为兄长的那份情感。
唐浩的书房内,“你准备何时动身?”出于对唐浩的了解,西柳笃定他一定会再次前往福州城为义军讨个公道。
“就这几天吧,”唐浩原本早就想动身,但毕竟秦夫人伤势还不明朗,西柳这段时间日日往药庐跑就是为了时刻关注秦夫人的伤情,直到这两三天才真正确认了其性命无忧。
“那两个丫头,真的要一起带去吗?”西柳轻轻按着唐浩的肩头,分别在即她竟生出几分不舍,不禁嘴角掠过一丝自嘲似的笑意,仅仅也就在一年多前她还跟幻隐堂的姐妹们自夸此生能让她唐西柳牵肠挂肚的男人还未出现,却不曾想如今眼前这个男人已在她心里深深地留下了无法抹灭的烙印。
“带着吧,省得她俩偷跑,”唐浩轻轻握了握西柳的手,“凭那两个丫头的鬼机灵,不看得紧些反而会让她们有危险。”
“那,我便在山庄里等你回来,”西柳弯下腰两臂紧紧环住了唐浩,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当晚,栖凤湖的膳厅内,萧大哥夫妇看着琴瑟和鸣的唐浩和西柳两人十指相扣走来,又忍不住笑道:“二弟与弟妹这对连理枝,怕是不久就要变成并蒂莲了呢。”
“师父,我们要再快一些吗?”杭州城前往福州的驿道上三匹快马飞速疾驰,唐浩带着雪青和清儿两人正在入闽的路上,“就保持现在的速度吧,”唐浩已把留守山庄的重任托付给了萧大哥,有他坐镇自然万无一失。
“庄主,”清儿腰间双刀的刀柄上新系上的黑绸隐含着肃杀之意,这是她专门从秦夫人那身血衣上撕下来的。清儿以此明志向母亲表示一定会给亡故的义军前辈们一个交代,“我们该从哪里查起?”
“先去金丰镖局看看,”唐浩定下了第一个目的地,原先第一代义军领袖陆氏父子留下的金丰镖局后来暂由秦夫人管理,而月前义军大败之后,这镖局现状如何他还真有些好奇。
多日奔波之后,三人再次来到福州城的城墙下,故地重游并没有什么喜悦,反而让两个丫头脸色愈发凝重,“走,一定要查出天龙教还有什么阴谋,”药人与倭贼合击义军,明摆着是有预谋的,而且唐浩也不相信他们的目的仅止于此,所以无论如何这福州城是必须要来的。
“……”金丰镖局门前的茶摊上面,唐浩三人正围坐在一起观察情况。
“老四来啦,”邻桌几个闲汉在聊的事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诶,看了一上午的戏,这金丰镖局啊,啧啧啧…”被称为“老四”的人大喇喇坐下端起茶碗就往嘴里灌已经凉了的粗茶。
“说说,说说,”其他几人一听有乐子都凑了过去。
“你们看,金丰镖局换掌柜的啦,”老四语出惊人,一旁的雪青不小心打翻了茶碗引得众人侧目,亏得清儿及时搂住了她装出一副打闹间不慎碰倒茶碗的样子。
“唉…自从陆总镖头父子战死,这镖局里就剩下了少镖头他媳妇儿和那尚在襁褓里的孩子。”老四语气有些沉重,陆氏父子在本地口碑极好,别说仇家就连跟他们闹过不愉快的人都没有。
“之前还好有那秦夫人护着,镖局生意虽然少点,但至少底子还在吃穿是不愁的,”老四比了个“七”的手势,“可谁知上月底这义军又中了埋伏,听说连秦夫人都坠崖了…”
幸亏清儿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母亲此刻就躺在山庄里,那位面冷心热的荆魁大哥还专门命人为她打了把轮椅,清儿临出发前时不时会推着母亲在山庄里走走晒晒太阳,不然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清儿难保能不能克制住自己。
“这不,”老四继续着他的长篇大论,“前几日那位少夫人家里来人了,据说是要把她接回家去。”
“怎么?这镖局他们不要了?”旁人问。
“镖局?你看看这还像是个镖局吗?”老四遥指了下早已门可罗雀的金丰镖局,“镖师们老的老,少的少,有本事的全报销在了倭贼手里,啐!””说到这,老四啐了口唾沫,“那帮矬子真不是东西,”说到倭寇,即便福州城内很少直面那帮畜生的人也是恨得牙痒痒。
“今早我还看到有人往里搬东西呢?”另一人疑惑地看着老四,“不说了么,换掌柜的啦,听说是前日定下的,我刚才亲眼看到那位少夫人被家里人接走的呢。”
“谁啊?谁接下了镖局,”众人好奇起来。
“听说泉州来的,好像是姓李来着,”老四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不过听说是李老爷手下来接下的镖局,给的还不少呢,我凑上去帮忙搬了几个箱子,得了些赏钱,这顿茶我请!”说完老四扔下了几枚铜板,付了茶钱扬长而去。
“姓李的,”唐浩三人在城内一家客栈住下后,三人再次聚在了一起,“不难猜,”唐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良坤,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意镖局,但凭之前秦夫人和孙大师对他的评价,这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少夫人原本还说今年中秋…”雪青用筷子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米饭,那场四月大战之前,雪青与清儿两人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镖局里与少夫人相处得最好,原本几人还约定中秋日一起赏月喝酒,却不曾想四月一战陆总镖头父子双双殒命,这才过了没三个月,整个义军上下竟然无一生还,幸得少夫人家里还有亲人,雪青一时间竟哽咽起来。
“听那人说姓李的给出来的价格还算公道,”清儿比雪青更早地与少夫人相交,她打心底尊敬和喜欢那位待人和善又深明大义的大姐姐,如今带着孩子被家人接回,相对孤儿寡母无人问津而言,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李良坤本人没来,镖局里怕是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唐浩轻轻摸了摸雪青的头,“我明天去探探那靖王驻地在何处,你们俩帮我继续盯着镖局,万一李良坤到了福州,绝不可轻举妄动。”带两人来一方面是为了看住她们别出乱子,另一方面唐浩也是真的想让这对姐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然这口气老憋在她们心里更让人难受。
第二天傍晚,三人又相约在客栈房间内议事,“师父!”今天雪青的情绪已不再低落,“那李良坤后日入城!”她跟清儿两人打探出个很有用的消息,“我追上了回家的少夫人车队,并无异常。”清儿补充道,这是今早她跟雪青二人商量定下分头行事的。
“很好,”听到这,唐浩倒是觉得自己疏忽了少夫人的安危,不过既然两个丫头能想到那一层并付诸实施,那便让人放心了。
“我今天在府衙里探得靖王目前驻扎在灵蛟滩,”唐浩白天偷偷潜入了府衙从新任福州知府王文韶的案头摸清了官军目前的驻防地。
“庄主认为靖王有问题?”清儿敏锐地觉察出唐浩的想法。
“他有没有问题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唐浩嘴嚼着食物,“但义军遭遇药人和倭贼合击,官军又击退了倭寇,那药人呢?”
“对哦?”雪青撕下一只鸡腿放到了唐浩面前的碗里,长久相处下来,山庄上下不单是西柳,几乎所有人都发现唐浩特别爱啃鸡腿,便都让给了他吃。“那药人师父你还有蓝门主都领教过,区区一支官军百人队应该对付不了吧。”
“除非官军里有高手,”唐浩点点头,“那些药人在我看来不值一哂,但若仅仅是练了些战阵互搏技法的官军,区区百人根本不够。”福州城内街头巷尾都在传说靖王麾下官军星夜驰援义军却还是晚了一步,最终只是将残余倭寇突袭部队荡平的事。
“的确蹊跷,庄主是想前往灵蛟滩?”清儿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不急,官军在那驻扎一时半儿走不了,”唐浩摇摇头,“现在他们在那休整等待后续粮草运达,我们先等李良坤来。”
“要不把他抓来审审?”雪青抖了抖腰间挂着的毒囊,“蛛儿出马,保管他把知道的事全都吐出来。”
“哈哈哈,就这么定了,”唐浩给了雪青一个“我懂的”的眼神。
“爷!您请用茶,”福州城外驿道上,李良坤的马车正不疾不徐地朝城门移动,马车内李良坤依旧袒胸露腹地用力摇着扇子,“懂事,赏你的,”随手扔给车内服侍自己那个跟班半吊钱,李良坤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拿下金丰镖局花了不少,爷你也真是大度,”那跟班想着李良坤派人以实价从陆少镖头遗孀手上买下了镖局就觉得有些不值,“这算什么,金丰镖局的名头可比给那寡妇的银子值钱多了。”李良坤倒是丝毫不在意,“老子跟陆家父子也算有些交情,些许小钱给就给了,今后还要在福州做生意,花点钱买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是,是,爷说得极是,”跟班忙不迭拍起了马屁。
“记住,别坏了爷的名声,银子有你们挣的,”李良坤收起折扇,“要是谁自作主张给爷惹事,老子扒了他的皮!”
来到金丰镖局门口,前几日先行到来的李良坤手下已经齐齐站在门外迎候自家主人,排场之大引得过路的人都纷纷驻足观看,而其中也混入了雪青和清儿姐妹俩。
“这李掌柜,来头不小啊,”路人议论着。
“可不,听说这位李老爷在泉州生意做得很大呢。”
“这金丰镖局是彻底变天喽,不姓陆改姓李了。”
“小点声,那李家人可不好惹,”突然有人压低了声音,“听说他还做些海上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一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雪青则没当回事,她正死死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李老爷,嘴角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当夜,正当镖局内大摆宴席众人喝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唐浩带着姐妹俩已悄悄潜入了李良坤的那间屋子,这里原本是陆总镖头的卧房,现在为了李良坤入住早已改变了所有布置。
“把他带到西禅寺后山,我已跟史捕头打过招呼了,”李良坤到的前一天,唐浩特地找到官复原职的神捕史毅跟他说明了原委,听闻秦夫人尚在人世的史捕头总算有了些许欣慰。
“庄主,将人带到后山禅房便是,西禅寺那边我去打招呼,保准神不知鬼不觉。”史毅对好友陆少镖头陆非玄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好不容易在唐浩的帮助下义军恢复元气不久又再次传来全军覆没的噩耗,幸亏那新知府王文韶还算是个好官,从府库里拨了些抚恤义军遗属的银子,唐浩来之前史毅一直在办发放抚恤金的事。
“好好好,”已喝得酩酊大醉的李良坤在手下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地走向卧房,“明日…”他已口齿不清,“明日去听潮楼备…桌酒席,把…呃…把唱曲的都喊来,老…老子要请客…”
“是嘞…是嘞…”扶着他的手下也没好到哪去。
“嘶…”潜伏在暗处的雪青耸了耸鼻子,浓重的酒气让她有些厌恶,虽然山庄内她姐夫和唐浩也经常喝酒,但这两人却从来没有像李良坤这样失态过。
不久后,那李良坤便鼾声如雷,而门外那群跟班也早就四散而去,刚才还热闹非常的镖局此刻已寂静无声。
“动手,”唐浩发出信号,其实他原本可以自己把这事干了,但既然带了帮手来,让两个小丫头出手也是让她们有点参与感。
“嘿咻!”把五花大绑的李良坤扔到地上,两姐妹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这死酒鬼,可真重!”雪青抱怨着,唐浩在一旁摇头苦笑,“我说我来扛着他吧。”
“嘿嘿,”雪青邪恶一笑,从怀里取出改良后的指尖铃一个个套在了左手五指上,“师父,清儿姐,你们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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