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矮墙,寻常人家用以遮风挡雨的土石,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阴影潛行】的神职之力依然在运转,将他的气息与存在感降至最低。
凡间的禁制,似乎也不过如此。先前那股法则壁垒虽强,却似乎只针对主动的神念窥探。
只要小心行事,物理层面的潜入,或许并非难事。
他心中略微安定,之前因那“禁止窥探”壁垒而提起的十二分警惕,稍稍松懈了一分。
神王关注的“异数”,其核心区域的防护,竟是这般模样?
他不作他想,指尖在粗糙的墙沿轻轻一点,准备无声无息地翻越。
就在他神念下意识探出,准备确认墙内落地点的刹那——
院内景象映入他的感知。
空荡荡的。
一把看起来颇为舒适的躺椅随意摆放着,旁边是一个熄了火的烧烤架,架子上还残留着些许油脂的焦香。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哦,不对。
墙角,一团黄色的东西蜷缩在那里。
那是一条狗。
一条看起来普通至极的大黄狗,毛发有些杂乱,沾染着尘土,正蜷成一团,睡得酣畅。
甚至有轻微的呼噜声,伴随着它肚皮的起伏,间或还有几下抽搐,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位三级神祇差点失笑。
何等荒谬!
神界委员会郑重其事,修罗神亲自降下神谕,目标直指这诺丁镇的“异数”。
结果,这“异数”所在的核心之地,就用一条土狗看门?
莫非是什么障眼法?或是某种特殊的伪装?
他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拂过那大黄狗,没有感受到任何神力波动,也没有任何魂力反应。
就是一条普通的凡间土狗。
或许是那“异数”豢养的宠物?
无论如何,一条凡犬,不足为惧。
他决定不再理会,神念准备直接扫过土狗,探查后方紧闭的屋门。
那里面,应该就是“异数”的居所。
情报,必须拿到。
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即将越过那打盹的大黄狗。
就在此时。
那只睡得正香的大黄狗,似乎被什么惊扰了清梦。
它不满地哼唧了一声,长长的耳朵象征性地抖了抖。
然后,它慢吞吞地掀开了眼皮。
那是一双浑浊中带着点惺忪的眼眸,普通土狗常有的模样。
它似乎有些不耐烦,朝着神祇神念探来的方向,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间,在这一刻塌陷。
这位以【侦查】与【隐匿】见长的三级神祇,他的神魂,他的意识,连同他那微不足道的神格,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渺小的躯壳中狠狠拽出!
没有过渡,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不,那不能称之为眼睛。
那是宇宙的起源,是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光,也是万物寂灭的最终归墟。
星辰在其中诞生,如尘埃般渺小,旋转,闪耀,然后衰亡,崩塌成虚无。
时间长河在这双眼眸中奔腾,从不可追溯的源头,流向不可预测的尽头。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纪元的生灭。
他看到了法则的编织,秩序的构建,以及其下更深邃、更恐怖的混乱与未知。
他引以为傲的三级神格,在这样的“存在”面前,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
他的神魂在颤栗,在哀嚎,在那浩瀚无垠、超越理解的景象面前,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被分解,被还原成最原始、最无意义的能量。
【侦查】?他能侦查什么?他连自身的存在都快要无法维持。
【隐匿】?在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之前,任何隐匿都是一个笑话。
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正在“看”到什么,那超出了他神祇生涯所能认知的一切极限。
“不——!”
绝望的恐惧淹没了他。
“救……”
一个音节都无法完整发出。
他想逃,想退,想从这恐怖的幻象,或者说“真实”中挣脱出来。
神祇的本能让他疯狂收缩自己的神念,试图切断这致命的连接。
“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更像是灵魂破碎的惨叫,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
这声音凄厉而短促,因为他的神念已经如断线的风筝般狼狈收回。
然而,太迟了。
即使神念收回,那惊鸿一瞥所带来的冲击,已经如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那双眼睛,那片宇宙,那个眼神。
它会成为他永恒的梦魇,直到他神魂彻底消散的那一天。
【噗通】。
墙外,那名三级神祇的身躯软软地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他身上的灰色神力紊乱不堪,几乎要逸散殆尽。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双目圆睁,瞳孔涣散,里面倒映着的,不再是凡间的景象,而是那片让他神魂崩裂的宇宙星空。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袍,此刻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狗……那条狗……”他喃喃自语,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恐惧。
无法形容,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恐惧,像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每一寸神魂。
什么任务,什么神谕,什么探查“异数”。
去他妈的!
他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条狗,逃得越远越好!
他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息,生怕那条狗会从院墙里跳出来。
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
【阴影潛行】的神职?早已溃散。
伪装的魂帝气息?更是混乱不堪,神力与魂力驳杂地冲突着,让他本就重创的神魂雪上加霜。
他现在就是一个惊弓之鸟,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懦夫。
终于,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朝着诺丁镇外逃去。
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用神念感知身后。
那家烧烤铺的后院,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比神界禁地还要恐怖一万倍的绝死领域。
院墙内。
大黄狗似乎只是被扰了一下好梦,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把脑袋埋进前爪,继续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仿佛刚才那足以让一名神祇神魂崩溃的一瞥,对它而言,不过是赶走了一只讨厌的苍蝇。
院角,蟋蟀的鸣叫依旧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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