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骈死于槽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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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县,瞧着归来的商队,城门前负责守备的一干民壮几乎已然麻木,他们都忘了这个月第几次看见麻匪的脑袋了,区别也不过是数量的多少。

娘咧,也不知麻匪是不是天生被那位顾司头相克,就这一月下来死的麻匪数量都快赶上过去五年的量了!

瞧着马背后吊着的一串串脑袋,少说也有三四十颗,这位司头是去麻匪窝里杀了一番回来?!

见骑在马背上的一行人个个扬眉吐气,他们不免也心生羡慕。

跟了顾司头这么个好头,不论功劳,单单是这剿匪的赏银就能领不少,远比他们这些人苦哈哈地守城门一月捞不了几钱银子要好多了!

商队渐近,他们不再多想,连忙喊了人去衙门里通报,那位守备的头头下意识往城墙上看了看。

排排挂着的几十颗脑袋才刚风干没两日,怎的这会又要挂新上去了?

说实话天天站在这一堆死人脑袋下多少还是有些瘆人的。

有顾知念作为担保,那些守备并未多为难商队,例行公事检查一番后便放行,连递过来的碎银子都连连摆手拒绝。

那二十多名路人,其中大半在半途离去,唯有那中年男人与其余几人恰好要在清水县停留,方才跟了过来。

瞧见墙上那一排排脑袋,饶是男人也吓了一跳。

这清水县的县令家小被麻匪屠了不成?这般多的麻匪脑袋,是出城剿了几次匪?

州府中年年要求下面的郡县剿匪缉盗,年年不曾有什么大动静,多是敷衍了事。

一路所过,做的最好的居然是清水县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县。

只要这清水县令别犯什么大事,单单凭着这五十多颗脑袋,清水县整个衙门都足以评上一个乙等评级,他本人大概率也是有机会调任其他地方了。

正在衙门里喝茶的李知章听着这一消息时,茶水直接喷了一地,不敢置信地看向报信守备。

“你再说一遍,多少?”

“大人,顾知念顾司头巡路途中救护商队,顺便斩首麻匪三十七人。”

一旁的马师爷小声复述了一边,他心中同样感到惊奇,这顾小哥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去了巡检司中才大半月,便接连立了几次功。

此番又是三十多颗麻匪脑袋,算上上次,斩首麻匪已是五十有余,县令大人当真是好运气,人在衙门坐,功从天上来,此番考功拿个乙等评级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不对啊,就巡检司那些人,他如何能杀三十多的麻匪,莫说他手下那些人了,便是巡检司尽数出动也做不到啊?”

立在李知章身后的马师爷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下来,他对这位是越来越失望了,岁月将他的棱角磨平,眼中也只剩下了银子以及如何捞银子。

“大人,前些日子巡检司得了十多匹良马,司头赵忠祥来找您说过的。”

“有十一匹马被用作练养骑兵,现在银子都还是顾司头一个人在掏,当时赵忠祥还问您衙门里能否出些银子,您拒绝了。”

“哦?哦~好像是有这事。”

听着师爷提醒,李知章才想起了似乎真有这事,只是当时他压根没听进耳去,听见赵忠祥来要银子,直接就将人打发走了。

“你是说,养骑兵的银子还是顾知念一人再掏?”

李知章捏着胖乎乎的下巴,若是晓得这小子有这本事,当时赵忠祥来要银子他直接拨过去百两银子便是了,没想到还真练出花来了。

“是,不过算起来应该是快要花没了,前几日我听赵司头说,单单是十人,吃食一日便要花五两银子,那位顾司头还在铁匠铺里打了不少马刀之物,想来银子是不多了。”

马师爷此番已是在暗示对方,衙门一开始没给银子便罢了,此刻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候,赶快将银子送过去,那位顾司头真练出来了,整个衙门都能沾光!

只是这李知章也不晓得是真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装着糊涂,捏着下巴沉吟一番才抚掌笑道:

“顾司头有心,衙门自然也不能当作没看见,邦德,迟些你拿一百二十两银子送去巡检司,今后每月便从银库里拨一百二十两银子送去。”

他这算盘打的极好,却没注意到身后马师爷阴沉下来的神色。

直至此时,这位县令老爷仍旧没想明白,十日,十名巡役,在顾知念手中便成了一支小有战力的骑军。

清水县足有三十人的名额,衙门勉力支持,倒也能养起二十骑军;若是能说服县中富户一起掏银子,完全足以养起一支三十人的骑军。

若让顾知念来练出这三十人骑军,未来五十年内除非漠北关被破四个大营悉数战死,否则清水县方圆二十里内再无匪患之忧!

可这位县令,居然还想着玩起制衡之术,十人每月单单是伙食便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偏偏衙门只给一百二十两,为何?

无论百姓还是官差,只要剿匪缉盗,俱有赏银,这是逼着人出城剿匪,偶尔倒也罢了,月月如此,长期下来如何不出现伤亡?

连战力都无法保证,又谈何剿匪?

这位县令大人,既想要骑军为他攒功劳,又唯恐那位顾司头借着功劳高升爬到他前边,便以此法将骑军与衙门绑定,既能为衙门出力,又不会抢了衙门风头。

此番制衡,只怕是朝堂上那些三品四品大员一时半会也难以想到,李知章一个小小七品县令,不过半刻钟功夫便安排的明明白白。

马邦德心中连连苦笑,摊上这么个主官,纵然那位顾小哥是匹千里良驹,也唯有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李知章全然不知身后师爷内心所想,还在为自己的‘深思熟虑’洋洋自得,见磨蹭了有一会功夫,才慢悠悠站起身。

“顾司头又立新功,去瞧瞧也罢,倒是不晓得那位书令史受了惊吓没有。”

他先前就吩咐了巡检司派人去接,此番顾知念回来,他自当认为人已被接回了,只求那位书令史大人莫要受伤,早早将对方打发走才是。

这些时日日日要来上堂,累得他消瘦不少,连春风楼最疼爱的那个小娘子也有些时日不曾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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