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声尖啸过后，黑雾里翻涌的不再是零散的尸煞，而是成团的黑影——像被搅乱的墨汁，又似活物般张牙舞爪，眨眼间便将众人困成一个黑茧。
沈青梧的断剑碎片扎进左肩，血珠顺着剑穗往下滴；玉玑子的药篓早被撞飞，苍白的脸贴在青石板上，咳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就连玄灵子暗金纹路覆盖的左臂，此刻也渗出细密的血珠——那是被黑影灼出的痕迹。
清瑶！玄灵子突然旋身，掌风震碎从背后袭来的三道黑影，却见她正盯着玉玑子额角的冷汗。
洛清瑶喉间发苦。
方才玉玑子为救她挡下一记尸煞爪击时，她分明看见那团黑影在触到药童时顿了顿，像被什么烫到似的蜷起，而玉玑子手腕上自然溢出的药香，竟在空气中凝成了极淡的白光。
玉玑子！她突然低喝，踉跄着扑到药童身边。
玉玑子迷迷糊糊抬头，眼尾还挂着泪：师...师姐，我、我好像又把补元丹炼糊了
不是炼丹。洛清瑶抓住他冰凉的手，将他腕间若有若无的白光引到自己掌心。
那光像春日融雪，刚碰到黑影便滋滋作响，竟在两人身周烧出个半尺宽的圆。
她眼睛一亮：你药灵体质的光，能克这些东西！
玉玑子愣住：可、可我之前用了太多灵力...掌门给的回元丹都吃完了...
玄灵子！洛清瑶转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把深渊里捡的那袋草药给我！
玄灵子正以指为剑，在三人头顶布下防御结界。
闻言他顿了顿，左手结印的间隙，右手从储物戒里摸出个绣着云纹的小布袋——那是三日前他们下深渊寻灵草时，他见洛清瑶盯着几株发光的夜明草多看了两眼，便顺手收的。
洛清瑶抢过布袋，抖出一把青荧荧的草叶，直接按在玉玑子手心里：催化它们。
你不是总说药灵体质能引草木灵韵吗？
现在就用！
玉玑子的指尖开始发烫。
那些夜明草像是被点燃的星子，先是草尖泛起微光，接着整株都亮了起来，翠色的叶片间渗出淡金色的灵液，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光珠。
光珠越聚越多，终于轰的一声炸开，化作漫天流萤般的光雨！
黑影被光雨碰到的瞬间便发出尖啸，像被泼了滚油的蛇群般扭曲着后退。
沈青梧趁机甩出最后三张雷符，炸得左侧黑雾翻涌；玄灵子的暗金纹路蔓延至全身，掌心里凝聚起璀璨的光球，每挥出一次便撕碎一片黑影。
洛清瑶护着玉玑子退到石拱下，看着光雨将众人的包围圈撕开道缺口——这是他们被围以来，第一次能直起腰喘气。
有效！沈青梧抹了把脸上的血，断剑往地上一插，玉玑子，再加把劲！
玉玑子却已瘫软在洛清瑶怀里。
他额角的汗滴落在夜明草上，草叶的光顿时暗了几分：师...师姐，我、我撑不住了...
洛清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头看向那团始终悬在头顶的巨眼——此刻那双幽绿竖瞳正死死盯着他们，眼白里的血丝比之前更密，像要渗出血来。
果然，随着玉玑子的光势减弱，黑影又开始缓缓逼近，这次的速度虽慢，却带着股势在必得的狠劲。
清瑶。玄灵子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血污传来，我护着玉玑子，你去看看那眼睛。
洛清瑶一怔。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巨眼下方的黑雾里，隐约能看到半截覆着黑鳞的爪子——那是之前白光中她瞥见的主人。
而巨眼本身，此刻正随着黑影的逼近微微颤动，像是某种...阵眼？
那眼睛是关键。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前世她看过的古籍里，记载过一种以活物眼为引的邪阵，阵眼若毁，群邪自散。
可问题是，那眼睛悬在十余丈高的黑雾里，周围全是张牙舞爪的黑影，如何接近？
师姐！沈青梧的断剑突然断裂，他被黑影撞得撞在石壁上，那眼睛...在吸尸煞的怨气！
再拖下去...它要成型了！
洛清瑶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望着玉玑子逐渐黯淡的光，望着玄灵子暗金纹路下泛白的指节，望着沈青梧胸口渗血的伤口——不能再等了。
仙灵！她突然想起被他们救过的神秘仙灵。
那团原本缩在角落的淡蓝光团此刻正浮在石拱上，翅膀上还沾着黑血，你之前说这是上古凶兽，它的弱点是不是在那双眼睛里？
仙灵的翅膀颤了颤，发出细弱的鸣声：凶兽...本体在极渊之下，但它的灵识附在这双眼睛里。
若能...刺瞎这双眼，它的灵识就会...溃散...
够了。洛清瑶打断它，将怀里的玉玑子轻轻交给玄灵子，玄灵子，用你的结界护住他们。
沈青梧，等下我冲出去时，用雷符给我开路。
玄灵子的瞳孔骤缩：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戳瞎那眼睛。洛清瑶扯下腰间的七弦琴，指尖划过琴弦，琴身顿时泛起青光——这是她用前世记忆改良的破邪琴，琴弦里裹着玄铁和灵玉，专克阴邪之物。
她抬头对他笑，左眼的朱砂痣在血污里格外艳，我前世是炼丹师，可这一世...是玄灵宗的内门首徒。
玄灵子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低头，在她额角落下极轻的一吻：我数到三，沈青梧的雷符会炸开正前方的黑影。
清瑶，我要你活着回来。
洛清瑶点头。
她握紧七弦琴，退到石拱边缘。
沈青梧的雷符已经在掌心凝聚，雷光映得他眼尾发红；玉玑子咬着牙，将最后一丝药灵之力注入夜明草，光雨重新亮了些；玄灵子的结界泛起暗金光芒，将三人护得严严实实。
一。
黑雾里的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攻势突然变得疯狂。
二。
玄灵子的结界出现细密的裂纹。
三！
沈青梧的雷符炸响，正前方的黑影被撕开道一人宽的缺口。
洛清瑶抱着琴跃入黑雾，七弦琴在她手中化作青锋，每挥出一剑便有青光炸裂。
她能听见身后玄灵子压抑的低喝，能听见玉玑子的光雨在她身周噼啪作响，能听见沈青梧的断剑再次碎裂的脆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视线里只有那双巨眼。
越来越近了。
她甚至能看清眼白里血丝的走向，能闻到那眼睛里散发出的腐臭。
洛清瑶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灵力注入琴弦，青锋剑尖凝聚起刺目的白光——
吼——！
巨眼突然剧烈颤动，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团团裹住。
洛清瑶的剑尖擦过眼尾，却被黑影猛地撞开。
她踉跄着摔倒，七弦琴滚出老远，而那些黑影还在不断挤压，将她的呼吸一点点抽走。
朦胧中，她听见玄灵子的怒吼穿透黑雾，看见玉玑子的光雨再次亮起，却终究无法触及她所在的位置。
洛清瑶咬着牙撑起身子，左手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她方才偷偷藏起的最后一株夜明草。
想困住我？她低笑，将夜明草按在掌心。
药灵体质的光？
不，这一世，她有更狠的招。
洛清瑶的左眼突然泛起红光，那是本命精血燃烧的颜色——前世她为炼丹耗尽生机，这一世，她偏要逆了这天！
夜明草在血光中剧烈燃烧，化作一团赤金火焰。
黑影被烧得发出尖叫，包围圈终于松动了一瞬。
洛清瑶趁机扑向七弦琴，指尖重重划过琴弦——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撕裂黑雾。
而在那琴音里，洛清瑶望着近在咫尺的巨眼，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
她知道，玄灵子的结界还在撑着，沈青梧的雷符还在攒着，玉玑子的光还在亮着——他们都在等她。
所以这一次，她不会输。
可就在她要挥剑刺向眼瞳的刹那，巨眼里突然涌出浓稠的黑雾。
那些黑雾像活物般缠住她的脚踝，将她狠狠往下拽。
洛清瑶的指尖擦过眼瞳，却只划下一片黑鳞——而在黑鳞之下，她看见一双更小的眼睛，正泛着冰冷的光。
这是...
她的声音被黑雾吞没。
远处，玄灵子的结界咔嚓一声裂开。
他望着黑雾深处那抹晃动的红衣，暗金纹路瞬间爬满整张脸。
洛清瑶！
而洛清瑶在坠落前的最后一刻，听见了神秘仙灵的尖叫：小心！
那眼睛...是凶兽的...！
话未说完，黑雾便彻底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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