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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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兆到达宁国主城的时候,“沈鹤南之女将于明日午时在宣武门被问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

徐兆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当年沈鹤南也算得上是宁国的一个英雄人物,宁保民篡位后,只有沈鹤南在尽力救国。

沈鹤南的事迹宁国百姓一直牢记在心,心存敬佩却不敢言。

沈鹤南死后,他的女儿一直没有下落,宁国百姓也感到欣慰,觉得老天有眼,不让沈家绝后。

谁能想到,过去了十几年,沈鹤南的女儿仍旧难逃厄运。

徐兆坐在客栈,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沈大人一家人,算是全部都死在了左佣手里。”

“老天不怜,那沈家小姐逃了十年都没能逃掉。”

“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沈家小姐。”

“如果是真的,沈家就真的要绝后了。”

“沈大人为国殒命,赔上了整个沈家,却落了个这种结果,唉,真是天道无情。”

“行了行了别说了。”

徐兆安静的听着,捏紧了拳。全宁国人都知道了,那沈苓肯定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徐兆摸了摸身上,从怀里拿出一枚金色的兵符,上面刻着一个“南”字。回忆像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天徐兆早上去练功,却在末姜河边发现一个小女孩。

她趴在河边,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被血水和江水浸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徐兆左右看看,周围没有任何人,他把沈殊遇从水里拉上来,发现她的额头滚烫,怎么也叫不醒。

徐兆犹豫再三,看着沈殊遇略微皱起的眉,翻身把她背了起来,往家里走去。

孟忠看到徐兆刚出门没多久,就跑了回来,还背着一个小姑娘,吓了一跳,问他什么情况。

徐兆把沈殊遇往背上颠了颠,抬头跟孟忠说:“师父,捡的。”

孟忠也没辙,只能先找个房间把沈殊遇安顿一下,看着她脏兮兮的湿衣服,又找了个丫鬟,拿了一套徐兆的衣服让给她换上。

丫鬟在房间里给沈殊遇换好了衣服后,去找了孟忠,给他送来一样东西。

是刻着一个“南”字的兵符。

当时宁国巨变天下皆知,孟忠看到这样东西,便立马知道了她的身份。

宁保民对沈家赶尽杀绝,孟忠知道了沈殊遇的身份那一刻,就想到了这个身份会带来的危害。

他叫来了徐兆,告诉他:“那个姑娘,醒了以后立马送走。”

徐兆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孟忠没有对徐兆隐瞒什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是沈鹤南的女儿,不能留。”

徐兆虽然当时年纪小,但宁国的事他也有听闻,他没有深想,抬头问孟忠:“为什么沈鹤南的女儿就不能留?”

孟忠皱眉说道:“你要知道,今天留了她,就是给明日留祸害。若有一天宁国人发现她在这,那就不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事了,会上升到姜国和宁国。”

说完,孟忠把那枚兵符递给徐兆看:“现在宁国上下都在找南抚军的兵符,我们留下她和兵符,让国主知道,等于叛国。留下她百害而无一利。”

徐兆接过那枚兵符,说:“可师父,你都说了所有人都在找她,那我们把她丢出去,她岂不是死路一条?”

孟忠双手扶着徐兆的肩:“断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们是姜国人,万事以姜国利益为先,那我们就不能留下沈鹤南的女儿。”

徐兆抬头看着孟忠,少年才十二岁,一双眼却无比坚定:“可她是我带回来的,我要对她负责。”

孟忠皱眉,准备好好说教徐兆一番,丫鬟进来了:“那姑娘醒了。”

徐兆先反应过来跑了出去,孟忠只能跟出去,但他们没想到,沈殊遇醒后却失了忆,记不起自己叫什么,哪里来的。

徐兆告诉她,自己在河边捡到了她。

沈殊遇发了会愣,眼里没有情绪,却让徐兆心疼。

徐兆沉思了一下,出声道:“沈苓。你叫沈苓。我在河边看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沈殊遇抬头看他,问:“沈苓?你认识我?还是认识我爹娘?”

徐兆看着沈殊遇,不,是沈苓的眼睛,张着嘴内心挣扎了一会,叹了口气说:“我随口说的,你若不喜欢,再改一个。”

沈苓半信半疑的说:“那就沈苓吧。”然后她又抬头问徐兆,“那我的爹娘他们呢?”

徐兆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有见到,但……近年南方多战乱,可能……”

徐兆不想告诉沈苓真相,又怕她日后吵着要去寻家人,只能给了她一个残忍的回答。

沈苓听懂了徐兆的话中所指,呆呆的看着窗外,说:“是这样的吗?”

徐兆咬了咬唇,说:“你要是愿意,你就留下,我比你大,我会保护你。”

沈苓看着徐兆,十二岁的少年信誓旦旦的样子其实蛮搞笑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答应要保护她。

但沈苓也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从梦魇中醒来世界都陌生了,想不起家人,想不起名字,像一片树叶被风从树上吹落,连该归根何处都不知道。这时突然有个人接住了她。

她莞尔一笑,说:“好。那你可不能丢下我。”

孟忠拗不过徐兆,又不能真的把沈苓和徐兆一起丢出去,只能再三强调,沈苓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徐兆不能理解,他觉得沈鹤南这样的人师父一定是敬佩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孟忠不愿收留他的女儿。

那时的徐兆还小,不懂朝廷,不懂家国之争。不懂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国家不同,身世不同,立场不同,其背后所带来的沟壑有多深。

就像现在,虽然左佣没有说,但很快就会有人知道了,沈殊遇就是沈苓。

而沈苓,又怎么去面对这些年死在姜国铁骑之下的宁国士兵,怎么面对那些曾经因为战乱流离失所亡命天涯的宁国百姓。

她本是宁国人呐。

徐兆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旁边的隐说:“查到了吗?”

隐点头说:“查到了。当年沈鹤南死了之后,南抚军的兵符也不见了,南抚军不愿归顺,新帝登基还是要积攒民心,宁保民又想重用南抚军,所以这只军队只能搁浅了。不过,他们自发的成了一支民间队伍,在为百姓做事。这些年,宁保民没有停止寻找兵符,想用兵符重新掌握南抚军。”

徐兆说:“好。知道人在哪吗?”

隐回答:“知道,离主城不远。”

徐兆收起兵符,拿起桌上的剑,起身说:“走,去找他们。”

南抚军现在的首领,或者说队长,是一个三四十岁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隐带着徐兆找到他家时,他正在劈柴。

徐兆敲了敲门,对方专心劈柴,没有理睬门口的几个人。徐兆犹豫了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徐兆想了想开口道:“你好,在下徐兆,有事相求。”

对方明显认识徐兆:“徐将军?”他抬头环顾四周,看到徐兆只带了三个人,问,“怎么,徐将军是来抓人?还是找人?”

徐兆摇头,道:“我想请你帮我救个人。”

对方笑了:“您救人还用得着我?”

徐兆说道:“我想你们应该听说了,左佣找到了沈小姐,准备要杀她了。我想请你救沈小姐。”

对方知道,徐兆能找到他必然是已经摸清了他的来历,但他依旧毫不客气的说道:“他说那是我家小姐,那就是啊?谁知道那是不是被拉出来顶包的。左佣那个狗贼,威胁我们也不是一两次了,不上他当。”

徐兆拿出兵符递给他:“她是真的。”

对方瞟了一眼,愣了一下,接过了徐兆手里的兵符,反复查看之后,确认了这是真的,他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会在你那?”

徐兆说:“说来话长。十二年前,我在巧合中救下了沈小姐,把她留在了姜国,前不久左佣夜闯军营带走了她。在宁国我想救她,只能求助你们了。”

对方狐疑的看着徐兆:“拿什么证明?”

“她失忆了,为了保护她,我没有告诉过她以前的事,这枚兵符也一直在我这。但是左佣在沈府待过,他能查出来不难。所以,你愿意帮我吗?”徐兆有些着急,他来的路上就知道,想让南抚军帮忙不是简单的事,但他没有其他办法。

左佣肯定在牢中设伏了,就凭他们几个,救不出沈苓。

对方思索一番,双手抱拳:“鄙人名叫元胜,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元胜知道,这次去也可能会被骗,但他愿意相信徐兆一次。兵符只有小姐有,徐兆能拿出来已经证明了一半。

他也知道,既然徐兆把小姐带去了姜国,帮他就等于帮了姜国,但沈鹤南于他有恩,沈殊遇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能置她于不顾。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元胜就召集齐了南抚军。他将兵符举在手里,大声说:“大家都认得这是什么吧。”

所有人都看清了,见此物如同见沈鹤南。

元胜接着说:“大小姐现在在左佣手里,我们得把她救出来。这次去是与左将军为敌,所以不强求各位,但我希望各位记得,当初大人是如何待我们的。”

下面的人纷纷应声:“我去!”“我去!”“我也去!”

当年沈府一难他们没有能救下沈鹤南和沈夫人已经很难过,所以沈苓他们一定要救。

是夜,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宁国大牢一片寂静。

元胜说,左佣一定会在大牢周围布下人手,他们得先解决放哨的人。他带着人,贴着大牢外的墙根,把自己隐藏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包围了大牢。同时,拿出毒镖,飞速扔向他们早已看好的哨兵。

哨兵倒下,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他们。

徐兆与元胜等人翻过围墙,落在大院里。有人发现了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元胜的人已经飞奔过去,把侍卫全抹了脖子。

元胜环顾四周,留了一些人在外面看着,带着几个人和徐兆走进牢房,几个人分开行动,去找沈苓。

徐兆走向最深的那间牢房。这边没有关押人,只有一些刑具。

突然,他在一间牢房里看到了沈苓。徐兆皱紧了眉,沈苓靠着墙坐在地上,浑身是伤,她闭着眼,怀里抱着一个侍女,看样子已经死了。

徐兆拿出匕首,撬开锁,推门进去。

沈苓听到了动静,立马睁开了眼,看到了徐兆的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她怔怔的叫了声:“徐兆……”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了,眼睛红红的。

徐兆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走上去在沈苓面前蹲下,伸手去拉她的手:“我来了,我带你走。”

沈苓眨了眨眼,一滴泪落了下来,手里却不肯放开沁儿。徐兆拉着她的手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沈苓躲了一下,有些着急的说:“沁儿。”

徐兆看了眼沁儿,摸了摸她的手,这个侍女已经浑身冰凉,没了生气。他不知道这几天沈苓经历了什么,她和这个侍女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元胜也找了过来,看到了沈苓。十二年过去了,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变化太大了,他认不出这是不是沈殊遇,但沈苓却开口了:“元大哥……”

沈苓一眼认出了他。

元胜一愣,看着伤痕累累的沈苓,犹豫着说道:“姝姝?”

沈苓哭的更厉害了:“元大哥,对不起……”

徐兆不得不打断这认亲的场面,说:“我们得快走。元胜,你把这个婢女带上。沈苓一直抱着她。”

元胜走上前去抱沁儿,沈苓也松开了沁儿,抬手环住了徐兆的脖子,徐兆顺势把她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去。

沈苓的头轻轻靠在徐兆胸前,徐兆一言不发,始终没有再低头看沈苓一眼。刚才沈苓抬手的时候,袖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了胳膊上凌乱的鞭痕。他不知道再看几眼还能发现她身上有多少伤。

怀里的女孩那么轻,轻的他都快要抱不住了,那么瘦,瘦到身上的骨头硌的他心颤。

如果不是因为要带沈苓回去,他现在就想杀到左佣那里,取他的脑袋。

几个人到了围墙边,听到门外有重重的脚步声。他们意识到是左佣带人来了。

元胜把沁儿放在地上靠着墙对沈苓说:“姝姝,我们不能带她了。”又抬头对徐兆说:“带她走。翻过墙去,有我们的人接应。”

沈苓伸手去抓元胜的胳膊:“元大哥,你……保重……”她心里明白,这种情况下,不能多废话,也不能矫情,她只有这句话可说了。

徐兆把沈苓放下,扶着墙给她做梯子,沈苓踩着徐兆的背爬上墙头,看到了另一边的人,他们胳膊上有南字袖标。她回头看了一眼元胜,跳了下去。徐兆也快速翻过墙。

元胜抽出自己的佩剑,看着即将被冲破的大门,大喝一声:“南抚军听令,誓死保护小姐!送小姐离开!”

所有人拿出武器,对着冲进来的人,杀了过去。

外面的人接到了沈苓和徐兆,立马离开。不远处有他们准备好的马匹,沈苓与徐兆同骑一匹马,跟着其他人一起飞奔离开这里。

出城不久,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左佣带着人穷追不舍,还下令放箭。

有几个人骑着马后面,挡下飞来的剪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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