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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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先守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一直看着徐兆和沈苓。

他幼时就见过徐兆,那时的徐兆就已经初露锋芒了。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见到徐兆,却是这样的场景,他突然有点看不清这世道了。

徐兆看着杜先守,等着他的下文,可杜先守迟迟不开口,徐兆便说道:“杜统领,国主可是有什么旨意?”

杜先守惊了一下:“徐将军认得我?”

徐兆点头:“去主城时见过。”

但在主城他们并没有交流,杜先守也是远远的看了徐兆几眼,没想到徐兆居然记得他。杜先守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噗噗乱跳,开口道:“请两位将军随同末将入主城面圣。”

徐兆也没有说什么,吩咐侍从去牵马。

侍从进了将军府,从后门牵出来马,徐兆叮嘱道:“我和小将军不在,有事找周将军。”

侍从愣了一下,想起了前不久周丛的状态,犹豫着说:“可周将军他……”

徐兆说:“有渊酒姑娘在,不会出事的。”

侍从心里了然,低头行了礼,退了下去。

徐兆交代完了,转身对杜先守说:“好了,杜统领带路吧。”

杜先守没说什么,转身上了马。

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北林。

这条路走的,安静的让杜先守有些不自在。但他也不好挑起个话头让大家其乐融融聊个天,索性就这么走了一路。

明日就能到主城了,眼看着天要黑,他们找了个地方歇脚休息,打算明天再走。

徐兆问店小二要了三间房,安顿好之后,几个人就各自回房了。

杜先守半夜睡不着,爬了起来,打开窗子想透透气,却看到后院里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有云挡住了月亮,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身形却很好辨认。是徐兆。

杜先守站在窗口看着徐兆,徐兆站在院里抬头看若隐若现的月亮。

杜先守想到了宫里的传闻,可是徐兆这样的人,真的会存二心想要谋反吗?

突然,徐兆有了动作,杜先守立马警惕了起来。然而徐兆只是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个碗,仰头喝了几口。桌子上还摆着几个酒坛。

杜先守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徐兆。

那年,他十岁,姜国还在经历战乱。爹娘带着他和与他同胞的弟弟颠沛流离,在萤时城遇到了敌军屠城。

一家四口蹲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挤在一起,希望可以躲过蛮人的搜查。

突然门口就有了动静,先是有人敲门,接着就变成了撞门,还有蛮人的叫嚣声。门锁眼看就要断了,杜父摸摸两个儿子的脑袋,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棍,站起来准备和蛮人拼命。娘抱着他和弟弟哭泣着小声念叨着神的名字,祈求奇迹发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蛮人的惨叫,紧接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家四口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来的不是神,却比神更威武。

徐兆带着姜国的士兵站在门口,手里的剑还在滴血。

杜先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浑身是血的少年将军,年仅十五岁,杀死了那些恶煞,救了全城的百姓。

自那以后,杜先守和弟弟杜先决就下定决心要从军,要跟随徐兆。

但阴差阳错的,他们进了主城当了禁军,徐兆却去了边城。

这么多年,他们跟徐兆也没有什么交集。当时在主城,他想找徐兆说声谢谢,也不好意思。觉得过了这么久,徐兆应该也忘记他了。

所以在北林,徐兆叫他的时候,他很惊讶。

杜先守看着徐兆,他不相信这样的人真的会叛国。

或许,连国主都觉得徐兆叛国的罪名不成立,不然怎么就派他一个人来“捉拿”两位将军。

徐兆抬头看了半天,月亮都不出来,他觉得很没意思,打算回去了,一转身就看到了趴在二楼窗口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杜先守。

杜先守偷看被抓包了,尴尬的笑了笑,准备找点什么话说。

徐兆抬手扬了扬手里的酒,说:“要不要一起喝?”

杜先守愣了一下,呆呆的点了点头。

直到坐在院子里,徐兆给他倒了一碗酒,他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一起喝上酒了。

两个人都没话说,蒙头喝酒。

徐兆看着杜先守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有话要说?”

杜先守想了想,问了出来:“将军,你会谋反吗?”

徐兆愣了,苦笑了一声:“原来已经到怀疑我谋反的程度了。”

杜先守沉默了。原来徐兆不知道。

徐兆平静的说:“我不会的。姜国的太平,是我和将士们这十年用命换来的,我不会让这片土地再沾染战火和鲜血。”

徐兆说完这句话时,方才一直缠着月亮的云,突然就躲开了,月光洒满了院子,连碗里的酒都变清了。

杜先守一下就释怀了。这天下是徐兆守着的,这太平是徐兆拼出来的,怀疑谁都不该怀疑他啊。

徐兆转头看着杜先守,杜先守比他小几岁,个子已经跟他一边高了,少年气还没完全褪去,月下能看到他坚毅的五官。

仿佛能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

“爹娘都留在萤时城吗?二老可还好。”

杜先守突然听到徐兆这么问,心跳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兆:“将军……”

徐兆笑:“我记得。”

杜先守没想到,快十年过去了,徐兆居然还记得他们一家人。

“你和你弟弟从军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徐兆喝下一口酒,接着说,“不错,很棒。入冬了,爹娘在那么远的地方,多关心关心。”

杜先守点头:“会的。谢谢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唉,很早就想说了,一直没机会。”

徐兆说:“不必说这么多,你参军报国,已经是最好的答谢。”

杜先守听懂了,也不说话,给自己满上一碗酒,敬了徐兆一杯。

徐兆把碗里的酒一口闷了。

第二天,徐兆起的很早,虽然半夜喝了酒,但也不头疼,睡得还挺好。

三个人吃过早饭,便收拾东西启程了,很快就到了主城。

他们二人来时身上没有带兵器,宫门口的侍卫却还是翻来覆去给他们搜了好几遍身。

进了宫门,他们随着杜先守往乾阳殿走去,一路上寂寥无声,连个侍女都没遇到。

刚到殿前台阶下,三人便同时听到了其他动静,杜先守环顾四周,便看到了四面八方涌出了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徐兆没有动,沈苓一侧身站在了徐兆身前。

转眼间,禁卫军便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甲站在台阶上,自高而下的俯视二人,李副在姜甲身旁,表情晦暗不明。

徐兆把沈苓拉到身后,抬手向姜甲行礼:“末将参见国主。”

沈苓也随徐兆一同行礼。

姜甲看向杜先守,说道:“杜统领辛苦,这里没你事了,你下去吧。”

杜先守看了看身旁的徐兆,欲言又止,但他明白自己在这里没有话语权,替徐兆求情这种事轮不上他。

他颔首向姜甲行礼过后,转身离开,禁卫军为他打开了一个缺口,他走了出去,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禁卫军在他走出去的时候就将缺口合住了,杜先守只在密密麻麻的士兵中看了一眼徐兆,虽然被重兵围着,他的身姿依然傲挺。

与十五岁时,并无不同。

姜甲转头对徐兆先说:“徐兆,你应该知道今天叫你们来所为何事。寡人给你机会,把事情说清楚,说吧。”

一旁有两个小公公搬了把椅子放在姜甲身后,姜甲坐下,手搭在扶手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徐兆。

他并没有打算进大殿里去说,他也没有下令不许人靠近这里。姜甲知道,肯定会有不怕死的小喽啰跑来偷看,他就是要这些人看到,再传出去,徐兆是如何被他踩在脚下。

徐兆跪了下去,沈苓也跟着跪了下去。

徐兆刚想开口,就听到姜甲的声音:“你们让开点,寡人看不到徐将军了。”

禁卫军听到后,向两边散了散,姜甲满意的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两人,点了点头:“请说吧,徐将军。”

徐兆抬头看着姜甲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突然想起姜朝乾曾经的托付。

他有预感,他要辜负老国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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