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昭武三年,八月。
乱石镇,清泉村。
清晨。
连续两日的连阴雨终于结束了,如同轻纱一样的薄雾,从环绕的青山倾泄而下,将宁静的小山村也给笼罩了。
村外环山而绕的大河,裹挟着山上滑落的沙石,湍流而过奔向远方,隐约听到河床上传来轰鸣之声,却是有顽石随波逐流。
推开老旧的木门,那刺耳的摩擦声让陆寻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木门甫一打开,湿冷的空气裹着薄雾,迫不及待的冲进屋里,待与屋里带着霉味的潮气打了一架后,留下满屋子的晨露。
上个月,他终于攒够了修缮房租的钱,赶在连阴雨之前将房子修缮好,在两日的风雨中,破房子瑟瑟发抖,如今算是坚持过来了。
“二钱银子虽然很多,但质量的确有保障,至少房子没漏水,只可惜这房子地基没打好,湿气太重了,不暴晒个一星期屋子干燥不了!”
陆寻有理由怀疑,父母接连飞升仙界,跟家里这居住环境有很大关系。
当然,死鬼前身因此伤心欲绝,然后忧愤而亡,确实不赖房子,他自己占主要原因。至于退婚啊,被人讹占田产啊,都是小问题。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除了五亩山田,以及破房一间,坤哥一对外,简直是一贫如洗。
况且他还欠着五钱银子外债,但凡姑娘是亲生的,哪个爹妈忍心让孩子过这苦日子。
至于田产被讹占,那就典型是无产阶级一时力有不逮,在与资产阶级斗争后,暂时失败导致的,这是阶级矛盾,哪怕是有三年经验的穿越者,也只能暂时蛰伏。
皆因,此方天地的资产阶级实力太强了,他们有修仙者做靠山,是的,就是那种飞天遁地长生久视,千里之外须臾可至的修仙者。
虽然,清泉村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地方,是不可能有武者驾临的,但本村名为孙如海的地主老爷,为人处世之霸道,形事风格之乖张,像极了背后有武者做靠山的样子。
全村一百多口人,除了极个别的人外,几乎都屈居在他们家的淫威之下,就如村中央那高门大院边,围着的片片破瓦土房一样。
沿河三百亩地,除了二十多亩田外,其余皆是孙家的,山上逐草而行的羊群,也都是他孙家的。
陆家恰恰就是孙家的苦主之一,至于他穿越者陆寻,更是苦主中的苦主,真是三年穿越史,千日辛酸泪啊。
每当年底快断粮的时候,陆寻都在想,若是扳倒了孙家,整个村子马上脱贫,只要百姓们团结起来,就可一年摘掉贫困帽子,五年达到小康水平。
冷水泡过的硬麸饼,吃着也很喇嗓子,若不是还有个鸡蛋就着,陆寻这半大小子早就骨瘦嶙峋了。
囫囵着吃完早饭,陆寻关上房门,拿上柴刀、钎子和竹筐向着村外走去,大雨过后,山上的蘑菇会快速成长,卖了蘑菇之后,一顿饭的钱有了,幸运的话若是采到珍贵药材,更是一笔不错的横财。
雨前没日没夜的抢收,他已经新粮入库,可惜交了赋税和还债后,他家就只剩七十多斤杂粮了,刨除来年的种子,就算就这草根树叶,他也得断粮一月,得靠着山货和卖柴艰难度日。
若是有人知道,堂堂穿越者混成这德行,简直羞与为伍,可陆寻却只会回以嗤之以鼻。
三年来的捶打,告诉了陆寻,离开大天朝,穿越者所谓的翻身金手指,很可能是为别人的高楼添砖加瓦。
穿越第一年,陆寻“研究”出了豆腐,没等他当上“豆腐潘安”,就迎来了孙家护院一顿暴打,若不是他识趣的把方法献出去,别说一只烤鸡了,怕是成了残疾人。
而凭借豆腐的存在,孙家多了一条财源,垄断整个乱石镇的各大酒楼和菜摊,赚的盆满钵满。
伤养好后,感觉五亩水浇田和兼职猎户,实在养不起自己和重病的母亲,也还不上父亲去世后,不断积累的债务,思虑再三陆寻还是“研究”出了肥皂。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他的胳膊被孙家二少爷带着人给打骨折了,养了半年才好利索。
而借助陆寻的帮助,刘家终于有了走出清泉村的资本,金钱开道之下,他们家搭上了县令的关系,这可是七村八寨独一份。
个体的无产阶级,是斗不过资产阶级的,只有联合起来才会不受欺负,这是前世耳熟能详的。
可惜,他没能力去向先烈们看齐,也达不到伟人那般高屋建瓴,他能做的就是偷偷的下毒,让孙家家里那一百多头羊去见崔判。
结果很不错,孙家很明显的老实了很多,对内对外都和善了不少。
在这期间,陆寻见到了前身的青梅竹马小红,小姑娘出落的很是漂亮,本来以为她家破人亡之后,离开了村子,没成想居然给孙家做丫鬟。
对此,陆寻真想给孙如海点个赞,爷们儿真大气。
“小寻哥你干嘛去啊!我娘今天做的高粱米饭可好吃了,你看还有肉呢!”
刚出门没几步,便看到隔壁崔婶家的二狗子,正蹲在门口吃饭,小家伙人不大,拿的碗可不小,看上去比他脸都大,一举碗整张脸都盖住了。
这小子吃饭毛病多,跟猪一样哼哧哼哧的,还一边吃一边吸鼻涕。
像是感受到陆寻的目光,二狗子把脸抬起来,对着陆寻咧嘴一笑,缺了一对门牙的笑容很是灿烂。
果然跟小猪一样,小家伙不但沾了一脸的高粱米,而且神奇的是,他的鼻涕居然可以在饭粒的阻挡下,坚强的流到嘴唇上,然后随着他的手舞足蹈,在嘴唇上摇风摆柳。
呕~
陆寻有些受不住了,指着他的嘴,想说你是不是觉得米饭不够咸啊,结果还没说话,二狗子用力一吸,陆寻仓惶败退。
刚走没两步,一声咆哮从身后响起。
“小兔崽子不好好吃饭,盛个菜的功夫你就滚外边去了,蹲在门口跟个要饭的似的,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之后,嘭的一声大门被拉开,紧接着崔婶提着铲子,风风火火的走出门。
伸手掐住二狗子的耳朵,一边打一边骂,伴随着一阵竹笋炒肉之后,身后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呜呜呜,屋里太热了,我上门口凉快凉快。我只是鼻子痒,我没吸鼻涕!”
二狗子被他娘一顿收拾后,他那坨坚强的咸菜,也被他老妈无情的清理掉了。看了场热闹后,陆寻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他抬头看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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