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尘闻言一怔,手中重剑不自觉地垂落几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玄铁重剑,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剑随人动……人随剑动……”他喃喃自语,突然手腕一翻,重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浑圆的弧线。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控制剑势,而是顺着重剑本身的惯性,整个人如陀螺旋转起来。
“轰——”
剑风卷起满地落叶,竟在周围形成一道小型旋风。
赵无尘惊喜地发现,这一剑的威力比平时强了三成不止,而消耗的灵力反而减少了大半。
“妙啊!”他收剑而立,兴奋得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大师兄一语点醒梦中人!”
说着郑重抱拳行礼,这次“大师兄”三个字叫得格外真诚。
陈传生微微颔首。
这赵无尘虽然莽撞,但悟性确实不错,难怪能在离山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
然而赵无尘在感谢过后,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不过大师兄,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最近门中都在传,因为你的缘故,已有十几个小势力脱离离山管辖。怕是这个月,宗门就要少近万灵石的供奉。”
陈传生眉头微挑:“哦?”
“嗨,要我说,这些墙头草走了也好。”赵无尘不屑地撇撇嘴,“只是有些人借题发挥,说大师兄你……”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我德不配位?”陈传生轻笑,“无妨,让他们说去。”
赵无尘挠挠头。
“大师兄豁达!不过……”他犹豫片刻,“听说九霄剑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一直想取代我们离山在剑道一脉上的地位。”
“九霄剑阁……”陈传生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赵无尘见陈传生似有不解,连忙解释道:“大师兄可能不知,这九霄剑阁与我们离山剑派一样,都是自远古时代传承至今的剑道宗门。当年我们两家与无情剑冢并称‘东天灵州三剑门’,威震一方。”
“只是六千年前无情剑冢突然封山,至今未出。如今东天灵州的剑道正统,就只剩我们两家了。”
“无情剑冢……”陈传生指尖轻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总爱穿青色剑袍的女子。
当年那个与青河斗剑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的剑痴,那个总爱说“剑道无情”却比谁都重情义的女子,正是出自无情剑冢。
“他们为何封山?”他顺势问道。
“具体缘由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与他们修炼的《太上忘情剑典》有关。”他压低声音,“据说六千年前,无情剑冢当代剑主突然走火入魔,一夜之间杀尽门中半数弟子,而后自封山门……”
陈传生瞳孔微缩。
当年那个女子剑修就曾说过,《太上忘情剑典》修炼到至高境界时,需斩断七情六欲,方能成就“无情剑心”。
但她也曾坦言,这功法存在致命缺陷……
“后来呢?”陈传生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后来就再无人见过无情剑冢的弟子出世。”赵无尘叹了口气,“有传言说他们全派都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睡,也有人说是集体兵解了……”
“走火入魔……”陈传生微微一叹。
山风穿过松林,恍惚间又听见那个总爱说“剑道无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待我斩尽三千烦恼丝,便来助你破开这九州牢笼……”
记忆中的青河那日一袭白衣胜雪,站在昆仑之巅遥望无情剑冢方向,玉箫在指间转了个寂寞地圈。
“奇怪,明明那个冰块脸最是无趣……”
她忽然转头对陈传生轻笑,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落寞,“可看不见她,这天地反倒更无趣了呢。”
“大师兄?”赵无尘疑惑地看着突然失神的陈传生,“你没事吧?”
陈传生回过神来,眼中的追忆之色瞬间隐去:“无妨。”
他话锋一转,“你继续说。”
“九霄剑阁……”赵无尘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虽然传承久远,却从未出过天尊级人物。所以上古时期,他们一直唯我们离山马首是瞻。”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
“但近几千年来,九霄剑阁势力日渐壮大。特别是这一代阁主司徒无极,修行不过百年,据说已经触摸到了第八境门槛。”
“他们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想要从我们手中夺回‘剑修第一’的名号。”
山间云雾缭绕,陈传生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忽然轻笑一声:“司徒家……倒是出了个还算出息的。”
这语气平淡,却让赵无尘心头一震。
他总觉得大师兄这话中,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深意。
就像……就像是在点评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之后。
陈传生目光转向远处云海。
“但仍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他转向赵无尘,“多谢告知。改日有空,我再指点你几招重岳剑法的要诀。”
赵无尘大喜过望,正要道谢,忽听山下一阵骚动。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向离山主峰行来,为首的旗帜上赫然绣着一团紫色的剑云。
“说曹操曹操到。”陈传生嘴角微扬,“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赵无尘脸色一变:“九霄剑阁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陈传生轻抚腰间葬天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自然是来……”
他顿了顿,“讨打的。”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主峰方向升起一道赤色剑光——这是离山剑派的紧急召集令。
山风骤紧,陈传生与赵无尘踏着青石阶疾步而上。
沿途不断有离山弟子从各峰汇聚而来,人人面色凝重。
主峰正厅内,檀香缭绕。一位背负青铜古剑的中年男子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灵茶,茶雾氤氲间,隐约可见他眉心一道金色剑纹——正是九霄剑阁九大护法的标志。
在他身侧,有一位银发少年负手而立。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袭紫金剑袍无风自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竟泛着诡异的银芒,此刻正死死盯着厅堂正中“剑道绝顶”的鎏金牌匾。
“周护法突然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大长老玄色道袍鼓荡,十二道木色小剑在他身后慢慢浮起。
周护法轻啜茶汤,笑而不语。
倒是那银发少年突然冷笑:“指教不敢当。”
他抬手一指匾额,“只是觉得这‘绝顶’二字,离山怕是担不起。”
话音未落,他左眼银芒暴涨。
一道雷光乍然射出,竟想将那牌匾打碎。
“放肆!”五长老拍案而起,一把抓住那雷光瞬间捏碎。
“周护法,这是什么意思?”大长老声音低沉,身后十二道木色小剑隐隐结出剑阵。
周护法这才慢悠悠放下茶盏,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诸位莫恼。”他伸手虚引身旁少年,“这位是我九霄剑阁少阁主司徒皓月。”
“少年人嘛,难免性子有些跋扈,请各位长老见谅。”
“放你娘的屁!”祝焚天一脚踹翻面前案几,灵果仙茶洒了一地,“什么狗屁跋扈,分明是蹬鼻子上脸!”
他指着周护法,火舌吞吐间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你们九霄剑阁若是想开战,就别玩这些下三烂的把戏,尽管来!”
“我祝焚天若是怕了,就是狗娘养的!”
银发少年眼中银芒暴涨,袖中紫电小剑已然嗡鸣震颤,却在即将发作之际被周护法一把按住肩头。
那看似随意的一搭,实则暗含九霄剑阁独门禁制“锁灵诀”,硬生生将他即将爆发的剑气封在经脉之中。
“少阁主。”周护法传音入密,声音里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临行前阁主交代的话,您莫非忘了?”
司徒皓月这才回想起来,父亲跟他说过,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机。
少年咬紧的牙关缓缓松开,左眼银芒如潮水般退去。
周护法这才转向五长老,脸上重新堆起圆滑的笑容,连带着眉心那道金色剑纹都柔和了几分。
“祝老,您这暴脾气几十年如一日啊。”他双手虚按,做了个平息的姿势,“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九霄剑阁向来以和为贵,怎会有开战的意思?”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玉匣,匣盖开启的瞬间,浓郁的灵气顿时充盈整个正厅。
只见其中整齐排列着三枚赤红如火的灵果,果皮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构成剑形。
“这是产自我阁‘云雷秘境’的赤霞剑果,十年才结一枚。”周护法将玉匣推向五长老方向,“这三枚,权当给祝老赔罪了。”
厅中几位长老见状都不由动容。
这赤霞剑果乃淬炼剑体的至宝,虽说不算什么天地珍宝,但因为只在九霄剑阁的云雷秘境才有,所以外界非常稀少,没想到九霄剑阁今日竟舍得拿出三颗。
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
五长老祝焚天虽然仍满脸不悦,但见对方赔礼的诚意十足,也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悻悻地坐回座位,只是那双虎目仍时不时瞪向周护法。
大长老袖袍轻拂,那方玉匣便凌空飞至他掌中。
老人枯瘦的手指在剑果表面细细摩挲,每一道纹路都不放过。
半晌,他微微颔首:“确是赤霞剑果无疑。”
“既然是误会一场……”大长老将玉匣置于案几之上,浑浊的双眼直视周护法,“那此事便就此揭过。只是不知周护法今日亲临我离山,究竟所为何事?”
周护法脸上重新堆起那副圆滑的笑容,拱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九霄剑阁下月将举办试剑大会……”
他顿了顿,目光在厅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次大会主要是让小辈们切磋交流,看看这一代的年轻弟子中,谁才是真正的第一人。”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寻常的比试。
然而大长老却一下猜到了什么。
他双眼微咪道:“我可不相信你们九霄剑阁会开这种没有丝毫好处的大会,说吧,目的是什么。”
“果然瞒不过大长老。”周护法拱手道:“目的也很简单,获胜者,将主导这一次的烛龙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