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
秦昊怔怔看向摆满丰盛菜肴的圆桌。
一旁，家人亲戚，乃至奴仆下人，皆是以各种复杂而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
置身于这种压抑得几乎凝出实质的气氛之中。
秦昊恍然搞懂了，所谓的位置，其实是另一个火坑。
看似，他被安排了秦渊与王氏中间，形似主角。
实则，他被处于风暴中心。
难怪那句，给你留出位置，听着那么熟悉。
原来，早在十年前，秦渊就说过类似的话。
“我回秦家，不是为了所谓的位置。”念及此，秦昊淡然措辞，“秦家的椅子，我坐不惯。”
秦渊听着这话，便是十分厌恨秦昊这种举重若轻的口吻。
索性直言：“再坐不惯，秦家也是你的根，容不得你无视。”
“总之，此次让你代表秦家参与捕妖计划，是家族对你的看重和历练。”
“你需尽心竭力，莫要辜负这份期待。”
“更要，谨言慎行，别再如从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惹是生非，丢了秦家的脸！”
秦昊眼皮连抬都懒得抬，摇头冷笑：“难怪今儿让我坐在这种位置，秦家主是为了不让你的宝贝儿子涉险，才打算将我推到台前的？”
秦渊面色突沉，眉眼间涌出几丝怒意：“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爹！你该叫我爹，而不是叫什么秦家主！”
“你还知道你是我爹？”
秦昊抬眸，斜睨了秦渊一眼。
“不曾过问我的意见，就擅自让我代表秦家参与捕妖，有你这么当爹的？”
“你既担心我丢了你秦家的脸，与我断绝关系，岂不更好？”
“更可笑的是，你方才竟直言，秦家看重我？我无非一枚弃子，何德何能，担此看重？”
“在你看来，我不过是秦家需要的一块能随意乱丢平息舆论的炮灰罢了。”
“你根本不顾我会不会在妖物的爪牙下粉身碎骨。”
“这历练，代价未免太高，我秦昊，受不起！”
话音刚落。
秦渊登时拍案而起。
“放肆！”
满脸伪装的慈祥之色，消散不见，替而代之的，是极端的暴怒！
“混账东西！十年了，你还是这般不知好歹！”
“家族给你机会，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如此恶语相向？！”
“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位父亲？可还有生你养你的秦家？！”
秦昊笑了，笑得如此讽刺。
“生我养我？”
“你只顾你的宝贝麒麟，不管我自幼温饱，将我无视之时，可曾记得你是我父亲？”
“将我丢进战区自生自灭，十年间不闻不问，可曾念及我的死活？”
“如今需要炮灰了，倒想起你还有个儿子。”
“秦家主，你这父爱，是否未免太廉价了点？”
“你这孽障！”秦渊如火药桶被炸开，面目突变狰狞，“早知你如此冥顽不灵，当初，当初就应该……”
“阿渊！”王氏见父子二人剑拔弩张，忙起身打圆场，“昊儿他刚回来，又在镇武寺挨了打，心里有怨气，说话冲了些，你跟他较什么劲？！”
说着，她又转向秦昊：“昊儿，快跟你爹认个错！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回来就好，过去种种，又何必一直挂在嘴边？你这嘴就不应该说话，你还是吃点东西吧，这桌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王氏拿起公筷，目光掠过满桌菜肴。
她急切地想要用食物缓解这番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试图展现母爱化解干戈。
很快，她瞄中了一盘晶莹剔透的饺子，筷子一夹，便塞到秦昊碗里。
“昊儿，你看，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饺子，娘记得呢，娘没忽视你，快，尝尝，热乎着呢！”
王氏的妆容努力挤出几丝温柔的笑意，“吃点东西，消消气，有什么话，稍后慢慢说。”
秦昊犹豫半晌，终是拿起筷子将饺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他不是馋，也不是饿，纯粹就是为了跟王氏一个面子，免得闹太难看，不便拿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饺子，差点要了他的命！
“咳！”
似乎是嚼到了什么，一股刺鼻的味道扑口而来。
秦昊面色突变，猛然一咳，浑身冒汗，呼吸骤变急促粗重，甚至眼眶里溢出了泪。
“瞧你这孩子，你爱吃虾饺，也不该吃的那么快，又没人跟你抢……”王氏露出自我感动的笑容，转眼却瞥见秦昊的眼泪，“咦？哎！昊儿你怎么还哭了呢！”
“呵，他能不哭吗？”秦南天鄙夷冷笑，“当了十年乞丐，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头一回吃到一整颗虾饺，他能不感动吗？我看他都感动得都要跪下道谢了吧！”
秦渊看着秦昊这副连虾饺都能吃哭了的模样，心中更加厌恨，甩去一道讽刺。
“男儿有泪不轻弹，区区一颗饺子，都能吃哭，好在这是在秦家，要是换作外面，外人见了，还不得笑话你这么大一个秦家男丁没吃上什么好东西，丢了秦家的脸！”
说着，他将大手往桌面一拍：“当然，你要是馋，回头要多少，你就能吃多少，我只要一个要求，代替秦家参与捕妖计划，你……嘶！”
话未说完，秦渊倒吸一口凉气。
只因，在那一瞬间，秦昊猛然侧目瞪来一道尽显含寒冽的眼神，直透秦渊心灵。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秦昊沉声反问，“我倒想问问你，以及你们，如何以为这是我爱吃的东西？从小到大，我皆是海鲜过敏，你们难道不曾晓得？！”
“什，什么？！”
“你，你海鲜过敏？！”
王氏大惊失色，“不，不可能吧，我记得，我记得你最爱吃海鲜的啊……”
“你是把你们云儿爱吃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了？海鲜过敏足以威胁性命，你们是想杀了我吗？！”
被秦昊如此叱问，再看着他满脸浮现的红疹，王氏等人，这才如梦初醒，心中涌起一些被刻意遗忘的遥远记忆。
确实。
在秦云还未生下来之前。
年幼的秦昊就曾因误食一点虾肉，上吐下泻，被送了医院，诊断为海鲜过敏。
当时医生还说，若是再多吃一口，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