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山庄外,人声鼎沸。
门口挂着大灯笼,山庄的门徒们各自忙碌着。
而前来拜庄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宁阙、李明达的马车,混迹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等到排到天黑后,总算轮到他们登记进庄。
宁阙从怀中取出了神医的信物,交给了落枫山庄的弟子。
他顿时双眼圆瞪,猛地抬头看向宁阙。
“足下可是宁阙宁公子?”
“正是。”
闻言,他赶忙起身抱拳。
“实在抱歉,宁公子,让您久等了!”
“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这边请!”
不多时,山庄里便哗啦啦下来一群弟子,护送宁阙、李明达二人进庄子。
落枫山庄占地面积极大,弟子们带着宁阙、李明达二人,兜兜转转了半天,总算是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此时神医爽朗而生涩的笑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桀桀桀……宁阙小哥,你可是让老夫好等啊!”
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传出来了。
很快,鬼魅般的身影出现!
依旧是那五短身材,依旧是那一言难尽的丑脸。
但在熟悉了之后,却是倍感亲切。
神医三无九,是个外冷内热、心肠赤诚的好前辈。
“神医前辈。”
宁阙恭敬行了一礼。
他对神医,是当真发自内心的尊重。
“你看你看,又跟我客气!”
神医三无九摇着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都说了,你我是平辈论交,喊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太见外了。”
闻言,宁阙展露了笑颜。
“如此,那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大哥了。”
“这才对嘛!”
神医三无九闻言,顿时眯着眼睛连连点头。
“咱们都是江湖儿女,就应不拘小节才是!”
说着,神医三无九拉着宁阙进了院子。
李明达紧跟在宁阙身后。
一行人穿过各种亭台楼阁、水榭花台,抵达了一处造型低调华贵的屋子当中。
此时,屋子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造型各异、奇形怪状的人。
“这些都是从四海八荒寻访来的名医。”
神医三无九压低声音同宁阙解释道。
“竟然这么多人!”
“多?哼。”
神医哼了一声,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老弟你要是来得再早上一天,就能够看到这些家伙的丑态了。”
通过神医的简单介绍,宁阙这才明白,原来昨天这里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名医’全都被淘汰了出去。
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那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草包,根本就没有半点真才实学。
至于现在尚未被淘汰的这些人,那都是有两把刷子傍身的。
“大哥,不知道你的这位朋友,他现在人在何处?”
宁阙开口问道。
“怎么?着急去给人看病问诊啊?莫慌,不差这点时间。”
三无九的话锋一转,“这一路上走来,颠簸难耐、风餐露宿的,想来宁兄弟应该没吃好睡好吧?”
“走走,先去吃酒,然后再好好洗漱一番,酒足饭饱后再治病问诊不迟。”
说着,便拉着宁阙往外走。
然而!
没走几步路,一道刺耳声传来。
“怎么走道儿的?瞎了你的狗眼了可是!”
一吊楣三角眼的疤面煞星,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将正忙活着端茶倒水的仆役,给直接抓起来,丢到了地上。
下手未免也忒狠了些,仆役直接给摔得当场晕厥。
三无九见状,眉头一皱,“从哪儿滚出来的瘪三!竟敢在落枫山庄里吆五喝六?!”
“滚回你娘肚里吸奶。”
别说,神医骂人还是挺犀利的。
用词格外刁钻,骂得那吊楣三角眼的疤面煞星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他恶狠狠地盯着神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怼道:“哪儿来的三寸丁,竟然敢对你爷爷我大呼小叫,找死!”
说着,便捏起了砂锅大的拳头,照着三无九的额头狠狠砸了下来。
这一拳头要是打实在了,只怕神医三无九顷刻就要毙命!
宁阙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在这疤面煞星的拳头,即将砸下来之前,抬手打开。
而三无九也不吃素的。
在宁阙动手同时。
他便以极快的手法,射出三枚银针,刺进了这疤面煞星的小腹。
这不!
疤面煞星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张大了嘴似乎是想要哀嚎。
但诡异的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自个儿滚回家去躺半年,好好反省反省吧!”
三无九冷声说道。
而后,他抬头看向宁阙,眼中多了一抹暖意。
刚才宁阙的行为,他看在眼里,谢在心上。
“走吧。”
落枫山庄的食物相当不错,而且在用料上,和长安城全然不同,可谓是别有一番风味。
酒饱饭足之后,三人正在消食、闲谈。
没多久,一个仆役打扮的小厮,快步走到了三无九的身边。
“我家老爷有请……”
“行,知道了。”
三无九摆了摆手。
“走吧,是时候去问诊了。”
……
落枫山庄。
庄主的卧室软塌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
他的眼眶深陷,浑身瘦得皮包骨头。
看得出,他应该是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了。
否则也不可能变成这般人皮骷髅的模样。
宁阙在看到这人的第一时间,便将眉头皱了起来。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一旁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神医,这就是您所谓的高人么?他的年纪看上去可不怎么大啊。”
“哼,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家伙怎么看上去好像是书生打扮?”
“三无九!你让我们等了五天,等来的就是他?”
各种各样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三无九却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只是给宁阙介绍说:“别理会那群聒噪的家伙!”
“别看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还假惺惺带了各种所谓的名医来治病。”
“其实归根结底,他们没一个安了好心,全都是来分家产的!”
这一席话,是丝毫不给对面留情面了。
顿时,这群人的聒噪声愈发响亮。
更有甚者,站了出来挡在宁阙的身前。
“你这穷酸书生也会医术?我看未必吧!”
“今天你要是治不好我父亲的病,脑袋搬家!”
“大姐糊涂啊,你难不成还要让这种家伙给父亲问诊?依我看,直接乱棍打出去便是了!”
三无九这下彻底怒了,张开双臂挡在宁阙面前。
“我看你们谁敢!”
三无九发怒。
所有人都是闭上了嘴。
没有人真敢得罪他。
落枫山庄的出身,注定了这辈子都是江湖人士。
行走江湖,谁还没有个八难三灾的?
此时,三无九怒目注视着四周,没有人敢应声。
宁阙心领神会,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便上前一步进行查探,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便伸手抓起了老庄主的手腕进行切脉。
脉象十分微弱,甚至可以说是几不可察。
一般来说,这种脉象在医学之中被称之为“死脉”,即出现了这种脉象者,便离死不远了。
“如何?”
三无九瞧出了端倪,上前询问。
“初步有了一些判断,不过我还需要更多的方式进行测试。”
宁阙说着,向三无九借了一根银针。
轻轻扎进了老庄主的中指。
中指在被刺破后,却并没有如宁阙所预料的那般,立即便有血液流出。
这让宁阙的脸色顿时变得愈发难看。
他又试了试手腕的血管。
终于,一滴呈现出暗红色的鲜血,缓缓冒出。
然而让宁阙所料未及的是,这一滴血液居然粘稠得如同米粥一般!
“怎么会这样……”
看到眼前这一幕,三无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这血有些古怪!”
“不。”
宁阙却微微摇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有七成的把握,知道该如何做了。”
三无九的心里依旧有些忐忑,追问了一句:“没问题吧?”
“不敢说十拿十稳,但八成把握我还是有的。”
“好,那就赌一把!”
“赌?”
宁阙闻言笑了。
“放心吧,大哥,既然我说了有八成的把握,那就势必将另外两成的把握也一并拿下!”
好!
这一席话,宁阙说得足够猖狂,也足够嚣张!
对极了三无九的胃口。
是了,是了。
他神医三无九的忘年之交,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呢?
就应该这般嚣张才是!
宁阙在说完那番话了之后,便开始自顾自忙碌了起来,丝毫不理会人群之中是否又多了几分讥讽。
他伸手将三无九递来的针卷摊开,从最小的银针开始,如游龙飞凤一般,在老庄主的身上扎着银针。
过了摸约片刻功夫之后。
除开脑袋,老庄主的全身上下便已经满满全是银针了。
扎下去的这些银针,全都是宁阙以真气灌输。
“呼呼。”
宁阙重重吐出了口浊气,眼神凝重。
“用不用歇会?”
三无九见状问道。
“不必。”
宁阙摇摇头。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切不可停下来,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因为接下来!
要扎的地方!
最为凶险——头顶!
人体的头顶,拥有数量众多的穴位。
在头顶施针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稍有不慎,轻则前功尽弃,重则病人暴毙!
这是最需要精细操作的时候。
宁阙下针的速度,也因此变慢了许多。
甚至,有时候一根银针扎下去的时候,慢得宛若蜗牛般。
于是乎,屋内的外行们便有些不耐烦了,小声嘀咕了起来。
显然,他们依旧觉得宁阙是绣花枕头,没什么真本事。
在老庄主的身上胡乱扎了一通,却并没有半点疗效!
等银针用尽,就要现原形了,所以才在故意拖延时间!
可他们哪里知道,宁阙此时已经将体内的真气催动了八成,真气运转得好似磨盘一般。
一位武道宗师的八成真气!
可杀兵甲八千!
还能救不了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