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人冷望着执法人员一个个踏上采砂船，两方人员互望，像极了刀剑相磕。
卢毅的眼光却是被船中央的东西给吸引，锄头、铁锹、撬杠，这几样东西全摆在采砂船正中央的显眼处，不知是一直摆在那里，还是两船追逐间摆放的。
这用意何在？
连睦追寻着卢毅的目光，看着他目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觉笑了，笑得阴森森，像是个青牙撩齿的厉鬼在鬼笑。
卢毅眼神冷静，他语音平静地问连睦：“你是在笑吗？”
“你该看得清楚。”
“我想不出，此刻此时你怎能还笑得出。”
“只要我想笑，随时随刻都能笑得出，没人可以阻止。”
“你这船舶是不是非法采砂船？”
“真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说出来了，我也不必否认。”
“黄河河道内不允许采砂，你知道吗？”
“允不允许，不是我想的事情，我是听令行事。”
“听谁的令？”
“无可告知。”
“我们是安平市黄河水政监察支队的执法人员，这是我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执法证》，配合我们调查涉水案件，是你作为公民的义务。”
“义务，我懂。很抱歉，可是问题我照样不答，你们能怎么办？”
这话一出，一船人俱静。
众人静望卢毅，十几人静望连睦。
只有左凉月用极不友善的眼光瞪着卢毅，有一种委曲求全的语音尖声道：“万事商量来，凡事留后路。连哥的话就是大伙的话，连哥即不愿答，你们请回吧，真要闹得僵硬，对双方谁也没有点好处。”
卢毅沉着冷静地看着这个中年汉子，忽然笑了：“今天我在黄河水政监察支队已经向你解答了我市不允许河道采砂的原因，你是不是这么快就忘记了？”
左凉月的目光缓缓从卢毅身上移转开去，尴尬地笑笑。
他正是那个今天在黄河水政监察支队不认同卢毅现场解答的中年汉子。
卢毅看左凉月不再言语，便微笑望着连睦，道：“你姓名？”
“连睦。”
“请你配合黄河水政监察支队调查。”
“好说。”
“请你到水政监察船上，我们要填扣留清单，对这艘非法采砂船予以扣留。”连睦冷冷笑着，道：“你问的，能答的我不避让，但是扣留采砂船不行。”“我们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但我无法给人交代。”
“这人到底是谁？”
“你问多少遍，我就一句话，不答。”
“那我们只能依法强制扣留非法采砂船。”
“你们敢？”
“这没有敢与不敢的问题，我们执法人员代表的是国家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我也一句话，请配合调查。”
康角忽添油加醋地嚷嚷道：“执法人员怎么了，我们不怕你们。”
十几人激愤冲动起来，纷纷拿起船中央的开山斧、铁锹、撬棍。
岁月不声不响，总有冲动张狂。
忽有锐声响起，卢毅听得出这是什么声音，出刀声，他听清这声音时，十几人中一个鼠头獐目的人，紧抓在手的砍刀已对住卢毅举起，动作娴熟得就像举起一根手指。
这人动作如此娴熟，是不是因为曾时常出刀的缘故？
一个时常出刀的人，是不是够可怕？
刀光霍霍，夜色为之更暗，鲜花为之破败，好有力度的一刀。
这一刀眼看几乎砍到卢毅身上，只是几乎，因为旭敏就在他身边，她马上拔枪，朝着夜空鸣放一枪。
枪声震住了全场。
鼠头獐目的持刀人，心里打了一个突，整个身躯仿佛被抽成真空，人也失去了气力，砍刀软软垂下。
打斗骤停，人人望着旭敏及她手中枪，一时间现场静默如死气沉沉的坟墓，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
船上的人几乎都很定，不定的是康角。
他眼色冷冽地道：“连哥，郭董事长常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经和执法人员对抗上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连睦目光寒似冰刀。
忽然间，一个年纪颇轻却高大威猛的年轻人，从十几人里匆然窜出，冷冷沉沉地瞧着旭敏，只瞧一眼，他手已动，手方一动，撬棍已扬起，迎头劈脸砸向旭敏。
无情的棍，冰冷坚实。
棍风一闪，惊虹掣电。
旭敏不温不火，她也出手。
年轻人却已不动，撬棍高举在半空，愣是落不下来，也不敢落下来，因为旭敏的手枪已指住了他。
她好快的动作，她的话语也如出枪般利落：“你要是再动，我可就不客气。”
年轻人不动，心往下沉，沉到了足底。
卢毅用一种不徐不疾的语调道：“年轻人，凡事不要这么冲动，冲动有时候绝不是件好事情。”
年轻人慢慢放下撬棍，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就好像在嚼着口香糖，一霎时竟感觉回味无穷。
康角反而镇静下来，淡淡道：“女警官，枪口不要老对着人，当心枪走火啊！”
言语间他朝旭敏走前一步，旭敏冷笑。
左凉月也在冷笑，他也朝旭敏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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