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利安然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就任副市长时立下的旦旦誓言,‘民之所忧,我之所思。民之所思,我之所行。’‘入则恳恳以尽忠,出则谦谦以自悔。’数年来,我秉承这些誓言,曾为工作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热情和精力,做了大量不可磨灭的工作。而今誓言犹在耳,我却在最后关头迷失了自我,我想过了,犯了错,就要敢于面对。”
他嘴角掠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你别想太多,是福自上门,是祸躲不过。纪监委来调查你,你就放开手脚配合调查,你并没有犯下不可悔改的大错误,明哲保身是正确的选择。”
甄玉惨然:“我明哲保身,你呢?”
步利神情阴郁,抚摸着她发髻,目光晶亮道:“在这还有自由身的有限日子里,我将‘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同安平市民一道办好一件事,那就是带领安平市民以所向披靡的气势,赢得黄河抗洪抢险的胜利。”
他意坚心决的神色,让甄玉看着都振奋,但一个声音却在两人身后传入耳中。
吴来从身后来到两人身前,沉肃道:“步副市长,你说的太激荡人心了,抗洪抢险就是要勇往直前,死而后已,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地雷阵,作为人民的公仆,我们都应该这样来做。为了抗洪抢险,我也愿意付出一切,纵然是丢了生命也在所不惜。”
步利凝注着吴来。
吴来凝注着步利。
两人此刻眼中有的只是抗洪到底的决然,或许两人各自都心知肚明,自己犯下的官场错误需要救赎,拿生命来搏击洪水,岂不是最好的救赎?
终是步利开了声:“吴秘书长,刚才堤基内发生的管涌堵住没有?”
吴来哀叹道:“我就是叫你过去再看看现场,商量一下计策。”
步利身子僵了数秒,眉头打了个结,瞧了甄玉数眼,而后平静道:“快走。”
甄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想流泪,更不想在步利面前流泪,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还有太多话要说,她舍不得让他走,揪心地望着步利,她纵然千言万语、万般不舍,但步利还是跟着吴来走了,她一生所爱的他还是走了。
香烟到头终是灰,故事到头终是悲。
风狂。
雨骤。
走着的甄玉忽然停住,站在风雨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她前方有一干人,领头的柴娇珍黑着一张脸,挺直如标枪也似的站在她身前。
她没有逃避也没有嘶喊,平心静气的让人惊骇,只是失魂一笑,迷途知返地道:“柴书记,我知道是你,我愿意配合纪监委工作,一五一十交代问题。”
柴娇珍高深莫测地一笑:“我是柴娇珍,跟我走吧!”
一干人把甄玉夹在中间悄无声息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风风雨雨。
***
管涌现场是人声鼎沸,洪水呼呼,管涌奔流,水位急剧上涨、排空巨浪威胁着黄河大堤,众多军民联手拿血肉之躯筑起了铁壁铜墙,往冒孔内塞棉被、填料,成效微薄,孔内仍不断冒水并伴有填料沙外溢,情形端的是万分危急,无异于是人踩着火药桶登山,大有酿成决堤的危险。
吴来和步利咬起了嘴唇,面色像是给五雷轰顶,心里那叫一个急。
解放军指挥官发现了吴来和步利,立刻走过来,立刻用手擦了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脸:“吴秘书长、步副市长来了。”
吴来和步利焦急地看着解放军指挥官:“首长,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解放军指挥官长长叹口气:“最好的方法就是,快找一位黄河防汛专家来这里指导抗洪抢险。”
步利转过头,盯着我:“去看看刘秉直科长来了没有,来了的话直接到这里来,没来的话赶紧催一催。”
我怔了怔,犹如五雷轰顶,问:“步副市长,刘秉直科长还在市医院?”
步利双眼发出璀璨的光亮:“刘科长自行要求昨日出院了,他知道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在医院就呆不住了,给我打电话非要赶过来。郭寒,你比我应该清楚,他不仅是一名出色的水政监察员,更是一名出色的黄河防汛抢险专家,所以我没有推却他的请求。”
我点头。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整个黄河大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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