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的寒风裹挟着煤渣刮过露天球场,陈岩左脚踩着半融化的冰层,右脚陷进煤灰与碎玻璃混杂的场地裂缝。他弯腰捡起矿工遗落的铁锹,锹面残留的焦煤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这是方圆三十里唯一能称作球门柱的东西。
岩娃子!看台传来工头老周的吆喝,他身后二十多个矿工正用安全帽舀着散装白酒,下井前最后一局!
陈岩将铁锹插进煤渣地,两根锹杆间距三米八——比他上周用卷尺量的职业球门窄了整整四十厘米。工友们醉醺醺地脱下棉袄当边线旗,有个戴狗皮帽的汉子甚至解下腰间麻绳充当角旗区。陈岩的右脚拇指从劳保胶鞋破洞钻出来,在零下十二度的空气里冻成紫红色。
比赛开始三分钟,陈岩就用矿车卸货的架势撞翻了对面前锋。那人吐着酒气骂娘,他却盯着对方脚下那双开裂的皮足——三个月前矿难时,他亲手把这双鞋从坍塌的13号巷道刨出来,鞋尖还粘着遇难工友张叔的血痂。
传中!老周突然嘶吼。陈岩条件反射地冲向铁锹球门,后脑勺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煤块。他踉跄着抬头,发现所谓传中不过是对方门将抡起整瓶白酒砸来。玻璃瓶在空中划出弧线,他本能地腾身倒勾,劳保裤裆刺啦裂开条缝,脚后跟精准击中瓶身。
好球!工友们用矿灯晃他眼睛。玻璃碎片雨点般砸在煤渣地上,陈岩落地时感觉右小腿一麻——半块瓶底正扎在胫骨位置,血珠顺着腿毛滚进胶鞋破洞。
比分在第17分钟改写。陈岩带球连过五人,工友们抡着酒瓶和铁镐封堵射门角度。他瞥见远处矿井升降机的探照灯扫过球场,突然想起陆燃邮件里那句射门是空间几何的暴力美学,于是抡起右脚将煤渣与皮球同时抽向铁锹门柱。
轰!
探照灯炸裂的声响比矿难警报更刺耳。陈岩保持着抽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自己踢飞的煤块击碎十米高的照明灯罩。拳头大的玻璃碎片暴雨般坠落,工友们抱头鼠窜,他却死死盯着空中下坠的皮球——那球穿过铁锹门框后继续飞行,最终卡进矿井升降机的钢缆滑轮。
狗日的...老周从煤堆里爬出来,手电筒光束扫过陈岩小腿时突然凝固。三块锯齿状玻璃深深嵌进皮肉,血水正顺着劳保裤的破洞渗进煤渣地。陈岩却弯腰抠出最大那片玻璃,对着月光端详:周叔,这像不像德甲冠军奖杯?
救护车鸣笛声从矿区公路传来时,陈岩正用井下逃生学的三角巾包扎伤口。他拒绝工友搀扶,单脚跳着来到升降机下方,仰头望着卡在十五米高处的皮球。升降机钢缆突然咯吱晃动,他吐掉嘴里的止血纱布,将铁锹柄插进钢架缝隙开始攀爬。
你他妈不要命了!赶来的护士在底下尖叫。陈岩爬到八米高度时,右小腿的三角巾已被血浸透。他改用牙咬住钢架横梁,腾出右手拔出插在腰间的矿工刀——这是张叔生前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刀刃磨损得连苹果都削不动。
钢缆在寒风中摇摆,陈岩用矿工刀撬动皮球的瞬间,整片玻璃残骸从头顶坠落。他下意识缩头躲避,后脑勺重重磕在钢架上,却借着反作用力将球顶向地面。皮球落地时,他看见三个戴绒线帽的男人正在场边快速记录什么。
汉堡俱乐部的球探。陈岩落地时对老周耳语,撕下裤腿布料重新包扎伤口,他们三天前就开始偷拍我卸煤。
护士清理伤口时,陈岩盯着托盘里的玻璃碎片若有所思。最大那块刚好形似汉堡队徽,他趁护士转身时抓过来塞进胶鞋——血水立刻将玻璃染成褐红色。当夜他在工棚用井下照明电池给陆燃发邮件:右小腿新增三处勋章,可承受德乙对抗强度。
凌晨三点,陈岩被钢架床的震动惊醒。三个黑衣人站在床前,中间那个递上印着德文logo的合同:陆教练说,你该换个战场了。陈岩借着月光查看违约金条款,突然用矿工刀划破手指,在合同空白处按下血指印——缺失的食指关节在纸上留下月牙形空白。
临行前夜,陈岩独自回到球场。他跪在煤渣地里挖出个半米深坑,将铁锹柄和张叔的皮足埋进去,浇上整瓶散装白酒。火苗窜起时,他对着13号巷道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叔,我去替你看看职业队的煤,是不是烧得更旺。
汉堡俱乐部的体检室里,队医皱眉凝视X光片:三块玻璃碎片已与胫骨融合成奇异凸起。陆燃用战术笔敲了敲片子:这算自带护腿板?陈岩掏出胶鞋里的血玻璃:不,这是我的第一座奖杯。
当夜德乙官网更新球员注册信息,陈岩的证件照惊爆论坛——照片里他肩扛铁锹站在矿井前,缺失的食指关节被P成汉堡队徽上的闪电图案。有球迷嘲讽:这是矿工还是球员?陆燃在评论区回复:很快你们会知道,矿工能凿穿多少座傲慢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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