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训练基地的铁门在暮色中摇晃,陈岩用残缺的右手食指勾住门栓。铁锈碎屑簌簌落进袖口,与三天前按在华夏钢铁集团签约书上的红印泥混成暗褐色——他特意将拇指蜷进掌心,用无名指蘸印泥的动作骗过了所有人。
Lu!Verr?ter!(叛徒)极端球迷的咆哮穿透铁丝网。训练场东南角的旗杆上,陆燃的漫画像在五米高空飘荡:画面里他头戴满清官帽,正用筷子捅穿汉堡队徽。漫画边缘用红漆写着Asiatenraus!(亚洲人滚出去)
陈岩的矿工帽檐压住抽搐的眉弓。他记得三天前签约时,钢铁集团代表抚摸他矿难幸存证明的眼神——就像在检查牲口牙口。此刻他仰头凝视旗杆顶端,喉咙里滚过山西矿洞深处的煤灰味,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嘴里的最后一口黑馒头。
更衣室突然爆出玻璃碎裂声。透过气窗,陈岩看见施耐德将1954年欧冠奖杯摔向战术板,银质杯身撞出凹痕。贵族老爷们又在开派对。他舔了舔后槽牙的煤渣,那是今早用矿工铲煎蛋时崩进的碎屑。
午夜两点十七分,陈岩套上井下作业服潜入训练场。月光将旗杆影子拉成绞刑架,他攀爬时掌心被倒刺扎出十字血痕——三年前矿难救援,同样的伤痕曾贯穿他的右手掌。爬到顶端时,残缺的食指突然痉挛,那是被液压支架压碎神经的后遗症。
漫画纸在风中抽打脸颊,陈岩咬住手电筒照亮接缝处。德国造铜版纸,激光防伪水印,这不是普通球迷的手笔。当他撕到陆燃眼睛部位时,一张黑白照片飘落:二十岁的陆燃跪在华夏国青队更衣室,足协官员的皮鞋正碾碎他的队长袖标。
照片背面用中文写着:带血的足球滚不远。
陈岩将照片塞进矿工帽夹层,继续撕扯时突然僵住——旗杆下方三十米处,球探主管霍夫曼正用夜视仪记录全程。他果断松开左手,仅靠双腿绞住旗杆,井下练就的腰腹力量让身体倒挂成钟摆。作业服撕裂声惊起夜鸦,残缺的右手却精准抓住霍夫曼衣领。
Schwein!(猪猡)霍夫曼的咆哮被陈岩用矿工帽堵回喉咙。帽檐内侧的煤渣簌簌落进对方眼睛,那是父亲矿帽上洗不净的遗物。陆指导说,黑暗里最能看清人心。陈岩用山西话呢喃,膝盖顶住对方颈动脉直至昏厥。
凌晨四点零六分,陈岩翻进苏黎的数据分析室。他摊开掌心展示十字伤痕,却见苏黎突然抓起酒精棉球——伤口深处嵌着半片激光防伪水印,在显微镜下显出汉诺威96俱乐部的LOGO。
这不是球迷。苏黎用镊子夹出水印时,陈岩注意到她小腹微隆。数据分析屏突然弹出红色警报:陆燃办公室监控画面里,霍夫曼正将偷拍记忆卡塞进欧冠奖杯。
陈岩抓起战术笔就要冲出门,却被苏黎用胎心监测仪拦住。陆燃在等这个。她调出实时心率图,陆燃的脉搏始终稳定在68次/分钟——正对应《孙子兵法》不动如山的章节数。
训练场东侧突然亮起探照灯,陈岩撞见正在加练的埃姆雷。土耳其少年正用铜锤击打铁桶,节奏与矿洞传讯密码暗合。教练让我练胆量。埃姆雷掀起球衣,腹部青紫是被极端球迷袭击的伤痕。
陆燃的剪影出现在荣誉室窗前,手中《孙子兵法》的德译版正翻到死间章节。陈岩摸到裤袋里霍夫曼的偷拍设备,金属外壳还带着欧冠奖杯的凉意。他想起签约时钢铁集团代表的话:你这种矿渣,能洗干净身子当商品就该感恩。
清晨六点整,陈岩将修复好的漫画像摊在陆燃面前。残缺的右手食指蘸着陈醋,在亚洲人滚出去的标语上画出晋商票号密押符。矿工下井前,会在帽子里藏辟邪符。他指向自己矿帽内侧的朱砂印,现在该换您来画符了。
训练场突然响起防空警报般的嘘声。陈岩透过窗缝看到,霍夫曼正带着安保队扑向荣誉室。陆燃却将欧冠奖杯倒扣为鼎,把偷拍记忆卡丢进陈醋浸泡。知道为什么山西老陈醋能保鲜吗?他蘸着醋在战术板写死间二字,因为够烈,够狠,够蚀铁如泥。
当安保队破门而入时,只见陆燃在教埃姆雷包饺子。陈醋瓶上的东湖商标被特意转向镜头,那是苏黎孕期最爱蘸的调料。霍夫曼的偷拍设备正在醋缸里冒泡,芯片腐蚀声像极了山西矿洞里的瓦斯泄露。
中德友谊万岁!陆燃举起饺子高呼,陈岩适时打翻醋缸。液体漫过霍夫曼的皮鞋——三小时前,这双鞋曾踩在陈岩按过手印的签约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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