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矿工哨

换源:

  山西大同废弃矿井的升降机发出刺耳摩擦声,陆燃将战术笔卡在生锈的齿轮间,头顶安全帽的矿灯照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三十年来矿工们用鹤嘴锄刻下的足球比分,最新一道刻着龙血青训营U14vs太原体校3:2。

陆指导,巷道要塌!十七岁的陈岩拽着安全绳嘶吼,作训服肩章被渗出的煤灰染成灰色。他身后二十个青训少年正用脊背抵着渗水的原木支柱,脚下踩着具1956年的矿工骸骨,肋骨间卡着枚锈蚀的铜哨。

苏黎的声音从井下对讲机炸出电流杂音:地质雷达显示你们头顶17米是防空洞,1969年大毛专家埋过炸药

话音未落,巷道顶部落下块带着齿印的煤渣。十二岁的贵州前锋杨小树突然掏出个铝饭盒,盒里风干的窝头碎屑中埋着支注射器:给俺打这个!矿上黑诊所说能让人半小时不知道疼!

陆燃的战术笔突然戳进岩壁裂缝,带出一撮泛黄的《人民日报》。1963年5月4日的体育版头条赫然写着:大同矿工足球队力克北京联队,总理亲赠煤海铁军锦旗。

这是当年矿工更衣室。他抹去报纸上的煤灰,照片里十二个赤膊矿工肩扛鹤嘴锄合影,脚下足球是用井下通风管缝制的,他们每天在480米深踢球,瓦斯浓度超标就吹铜哨暂停。

陈岩突然踢到个铁皮箱,箱内二十双劳保胶鞋底都钉着自制钢钉。鞋舌上用血写着比赛记录:1972.9.15,井下联赛决赛,王保国断腿进球,胜。

保国叔还活着!杨小树突然指着巷道转角,他在三矿看大门,右腿假肢里藏着当年进球的那块煤!

顶板再次震颤时,陆燃抓起那枚铜哨。铜绿覆盖的哨身隐约可见安全生产字样,吹口处还有半枚牙印。

全体注意!他突然用哨声吹出《国际歌》旋律,陈岩带孩子们撤向防空洞,按1969年大毛图纸走!

那你呢?杨小树攥着注射器的手在抖。

我要去找真正的球场。陆燃的战术笔在岩壁划出火花,照亮前方坍塌的运输轨道,1958年大炼钢铁时期,矿工们在650米深处建过永久球场,看台是炸药箱垒的...

话音未落,五次哨音刺破黑暗——三长两短,井下世代相传的透水警报。混着煤渣的污水突然从裂缝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众人膝盖。

防空洞内的大毛工程图被污水浸透前,苏黎用手机拍下关键坐标。二十个少年手挽手组成人墙对抗水流时,陈岩发现洞壁上有串荧光涂鸦——1984.4.19,李红旗在此宣誓:若我能活着出去,必让我儿踢进国家队!

李红旗是我爹!河北后卫李铁柱突然哽咽,他九岁就在这挖煤,肺里洗出两斤煤渣也没让我碰过足球...

陆燃逆流冲向深巷,矿灯照见个用坑木搭成的球门。门柱上缠着已经钙化的绷带,网兜是用安全绳编织的。他突然听到虚弱的哨音——三长两短,来自更深处的黑暗。

五百米外,八十四岁的王保国正用假肢敲击通风管。老人怀里抱着个油布包裹,露出半截总理亲题的锦旗。他身后的岩洞里,1958年的记分牌依然矗立:矿工联队4:3战胜大毛专家组。

当年苏联人炸矿前,我们藏起了这个。王保国颤抖着解开油布,露出个用瓦斯管焊接的奖杯,井下联赛冠军奖杯,里头填着六十三块煤核,每块代表一个矿工射手...

陆燃的战术笔突然被磁力吸向奖杯底座——那里嵌着枚1956年产的劳动光荣奖章。污水漫到胸口时,老人突然扯下假肢,空荡荡的裤管里掉出块漆黑发亮的煤:这就是我的金靴奖!

防空洞方向传来爆炸声,苏黎篡改的大毛起爆器终于炸通逃生通道。陈岩背起昏迷的杨小树时,发现少年手里死死攥着那支注射器,针管里凝固的不知是药剂还是煤渣。

三天后,大同三矿的废渣山上竖起临时球场。陆燃把锈蚀铜哨挂在教练席,二十个少年穿着钉掌劳保鞋踢比赛。看台上坐满戴安全帽的老矿工,王保国用假肢敲击的节奏正是井下透水警报。

知道为什么矿工踢球不要命吗?陆燃在中场休息时掀开草皮,露出下面乌黑的煤层,每一脚射门,都是在和地心引力抢时间。

杨小树突然从更衣室冲出来,手里举着个X光片:保国爷爷的煤核!CT显示里面嵌着个1958年的铜哨!

夕阳把废渣山染成血色时,陆燃用战术笔在记分牌背面刻下新比分。远处救护车正呼啸着带走偷偷注射兴奋剂的少年,警笛声与老矿工们哼唱的《国际歌》混成草根足球的安魂曲。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