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市摊前修皮箱,冷眼律师来挑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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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火夜市,霓虹闪烁如流光溢彩的河流,人潮汹涌如浪,鼎沸的人声与食物的香气交织升腾,氤氲出独属于都市夜晚的喧嚣与热烈。

空气中弥漫着炸串的油香、烤鱿鱼的焦香,还有糖炒栗子甜腻的暖意。

摊位一角,顾砚之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草茎,正低头修补一只磨损严重的男士钱包。

他手指灵巧翻飞,皮革摩擦的细微沙沙声在嘈杂环境中竟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又不失温柔,仿佛那不是一块旧皮,而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他神情专注,指尖翻飞间,原本开裂的皮革边缘竟奇迹般地渐渐弥合,针脚细密得仿佛天成。

昏黄的灯泡在他头顶洒下柔和的光晕,勾勒出他略显削瘦却异常沉稳的侧脸。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水泥地上,像是某种古老的剪影。

“砚哥,你的啤酒!”阿七,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小伙,提着两瓶冰镇啤酒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顾砚之旁边的小马扎上,熟稔地用牙咬开一瓶递过去,“刚听隔壁老王他们又在嚼舌根,说你这手艺,守着这么个破摊子,真是白瞎了,简直就是个……”

阿七顿了顿,有些不忿:“就是个废物!”

顾砚之接过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爽快,仿佛驱散了整日的疲惫。

泡沫沿着嘴角滑落,在下巴上凝成一颗晶莹的水珠。

他放下酒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对阿七的愤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

他眼底深处,平静无波,仿佛那些刺耳的议论不过是夜市背景音的一部分,丝毫扰动不了他。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清脆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踩在夜市地面的碎石与油渍之间,发出一种突兀的节奏感。

那声音像一根银针,穿透了人群的喧闹,直抵人心。

“顾砚之!”

一个略带清冷和不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命令般的压迫感。

顾砚之抬眸,只见一个身着干练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站在摊前,她妆容精致,眉眼如画,气质出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视和疏离。

她的香水是雪松混着佛手柑的味道,冷冽中透着距离感。

正是苏明舒。

苏明舒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头发花白、衣着考究的老者,老者手中捧着一只破损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古董皮箱,箱体多处开裂,金属锁扣也锈迹斑斑。

箱子散发出淡淡的霉味,混合着岁月沉淀下的皮革气息。

“苏小姐。”顾砚之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在那皮箱上停留了一瞬。

苏明舒显然没有寒暄的耐心,她指着那皮箱,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顾砚之,我舅舅说你或许能修。但这箱子对我这位客户非常重要,你……行不行?”

她舅舅陈广源,在苏明舒面前,可没少编排顾砚之的不是,在她印象里,顾砚之就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靠着父辈余荫混日子的家伙。

若非这位客户点名要找“手艺最好的匠人”,而陈广源又不知为何突然推荐了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人,她绝不会踏足这油腻喧嚣的夜市。

老客户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

这皮箱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意义非凡,若非多方打听,实在找不到能修复如此严重破损的匠人,他也不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这里。

顾砚之没有理会苏明舒语气中的轻蔑,他放下手中的钱包,站起身,目光沉静地看向那只皮箱。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戴上了一副白色手套,轻手轻脚地将皮箱从客户手中接过,稳稳地放在工作台上。

“我看看。”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绕着皮箱仔细观察,手指轻轻拂过每一处破损,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触碰到皮革的那一刻,他闭了闭眼,仿佛感受到了时间的温度。

苏明舒眉头微蹙,心中更是不耐,觉得他在故弄玄虚。

片刻后,顾砚之开始动手。

他没有用蛮力,而是取出几件造型奇特的工具,如庖丁解牛般,小心翼翼地将皮箱的各个部件逐一拆解。

每一步都精准而轻柔,仿佛那不是一只破箱子,而是脆弱的蝶翼。

“这箱子,应该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法兰西工坊的作品,”顾砚之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嘈杂的夜市中异常清晰,“用的是小牛皮,经过植物鞣制,所以虽然年代久远,皮质依然保有一定的韧性。可惜保养不当,受潮严重,内衬的丝绸已经完全朽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特制的清洁剂清理着皮革表面的污渍和霉斑,动作轻缓,却效率惊人。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那是清洁剂与皮革融合后释放的气息。

“这里的铆钉是黄铜的,你看这包角处的磨损,”他指给客户看,“是长期使用自然形成的,而非磕碰。箱子的主人应该经常带着它出行。”

年长客户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对,对!先生您说得太对了!这是我祖父年轻时游学欧洲时定制的,他老人家最是爱惜!”

苏明舒站在一旁,看着顾砚之熟练而专业的操作,听着他对箱子材质、年代、工艺细节如数家珍般的讲解,脸上的怀疑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个在她舅舅口中一无是处的男人,怎么会懂这么多?

而且,他专注工作时的样子,竟有种奇异的魅力。

但她依旧板着脸,保持着警惕的距离感。

修复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顾砚之清理完污垢,又开始细致地为皮革补色、补伤。

他调制的补色膏,颜色与原皮几乎融为一体,细小的裂纹在他手下一点点消失。

在等待皮革滋养油渗透的间隙,顾砚之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飘向远方拥挤的人潮,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三年前。

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挚友林向东苍白的面容,和那紧紧抓住他手臂、带着临终托付的手。

“砚之……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明舒……她性子犟,容易被人蒙蔽……我走后……求你……帮我……照顾她……”

林向东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顾砚之闭了闭眼,将那锥心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

他在心中默念:“向东,我答应过你,会照顾她。无论她现在如何看我,我都会守着这个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拿起一块软布,开始细致地打磨修复后的皮面。

他的神情坚定而隐忍,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了这反复的打磨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市的人流来了又走。

终于,在客户和苏明舒几乎屏息的注视下,顾砚之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那只原本破败不堪的古董皮箱,此刻静静地立在工作台上,焕发出沉稳而典雅的光泽。

皮革的质感温润如初,开裂处弥合无痕,金属件也恢复了昔日的光彩,仿佛时光倒流,重获新生。

“我的天……”年长客户激动地上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皮箱,声音都有些颤抖,“太完美了!简直……简直是奇迹!”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就要支付酬劳。

苏明舒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这件宛如艺术品的皮箱,再看看顾砚之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中五味杂陈。

她走上前,准备替客户结账,也算是对之前无礼态度的一点弥补。

然而,顾砚之却摆了摆手,对那年长客户说道:“老先生满意就好。”

然后,他看向苏明舒,语气依旧平淡:“至于费用,苏小姐,不用了。”

苏明舒一愣:“为什么?”

顾砚之擦了擦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却清澈坦荡:“就当是我对你们苏家,或者说,对林叔叔的一点心意吧。”

苏明舒彻底怔住了。

林叔叔……他指的是自己的父亲林向东!

他怎么会……难道他和我父亲认识?

舅舅陈广源从未提起过。

她看着顾砚之,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

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就在不远处,夜市喧嚣灯影的暗处,一双阴冷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陈广源缓缓收回目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转身融入了人群,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顾砚之,你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明舒的好感?

太天真了。

夜风拂过,吹散了摊位前的些许烟火气。

顾砚之收拾好工具,阿七早已识趣地离开。

他仰头喝尽最后一口啤酒,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夜市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区。

那里,灯光骤然亮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喝彩。

隐约间,一抹白色身影似乎正要登台,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顾砚之眉头微挑,夜市的表演,似乎要比往常更热闹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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