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归墟引路,残躯化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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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间湮灭的余波如同无形的巨浪,在万藤古界破碎的天穹之下缓缓平息。

那片被强行葬灭的巨型通道消失无踪,只留下蛛网般狰狞的漆黑虚空裂痕,如同世界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声地流淌着污秽的尸臭与空间破碎的哀鸣。

祖地死寂。

藤婆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枯槁的身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浑浊的眼眸倒映着天穹的疮痍,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无边无际的绝望。

通道虽灭,但那灭世邪威留下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万鬼龙尊的咆哮犹在耳畔,它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祖地已无力再承受下一次冲击。

青萝躺在四色光团之中,翠绿的眸子空洞地望着那破碎的天空。包裹她的生机之力依旧在缓缓修复着那恐怖的贯穿伤,但她小小的身体却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恐惧,如同最深的寒潭,将她彻底淹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悸的冰冷刺痛。

藤床上,柳清漪眉心那株翠绿灵藤彻底沉寂,暗金脉络温顺流淌,仿佛之前的暴走与空间道标只是一场幻梦。

唯有她眉心最深处,那一点沉睡的暗金光点,如同深渊的独眼,在平静的表象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蛰伏气息。

而昏迷的江临,心口那片金纹嫩叶的光芒已黯淡到极致,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维持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翠绿光罩。

光罩内,他眉心识海中,那道祖龙元婴的裂痕狰狞依旧,元婴本体陷入死寂,如同耗尽了最后星火的余烬。

毁灭虽被暂时阻隔,但绝望的寒冰,已然冻结了这片土地所有的生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彻底凝固时,覆盖在江临心口的那片金纹嫩叶,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抹微弱却无比急促的翠绿光芒。

光芒不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指引与诀别的哀恸,这光芒如同濒死萤火最后的闪烁,瞬间穿透了光罩,没入江临眉心那道死寂的元婴裂痕深处。

与此同时。

遥远的归墟深处,那具盘踞如山、昂首凝望的神圣龙骸,空洞的眼窝之中,那点沉寂了万载的暗金光芒,仿佛被这跨越时空的哀恸呼唤彻底点燃。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充满了守护悲愿与指引意味的龙吟,竟直接从那巨大的暗金龙骸中穿透虚空,无视了归墟的死寂,无视了空间的无限阻隔,如同跨越万古的灯塔光束,精准无比地轰入了万藤古界,轰入了祖地核心,狠狠撞在江临心口那片金纹嫩叶之上。

龙吟入叶。

金纹嫩叶剧烈震颤,叶脉上流淌的暗金光芒瞬间暴涨,与那贯穿而来的龙吟悲愿完美共鸣、融合。

整片叶子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活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这光华不再守护,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由纯粹暗金守护龙力与翠绿祖藤生机交织而成的——归墟坐标之引。

这道坐标之引,并非指向万藤古界任何一处,而是如同最精准的罗盘,死死锁定着遥远归墟深处,那具发出龙吟的神圣龙骸所在!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灵魂深处尘埃落定的叹息,从金纹嫩叶中传出。

紧接着,那爆发了最后指引光华的叶子,如同燃尽了所有灯油的古灯,叶身的翠绿与暗金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消散。

叶片的边缘开始化作细碎的光尘,无声飘零,只剩下最核心那点微弱的翠绿光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缓缓地、依依不舍地脱离了江临的心口,如同迷途的萤火,悬浮在半空。

这点光点,便是沐瑾被神圣龙骸悲愿龙吟唤醒后、维系至今的最后意志核心。它完成了最后的指引,也即将彻底融入天地,归于永恒的沉眠。

“瑾…姐姐…”青萝望着那点飘浮的、即将散去的微弱光点,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小小的手无力地伸向空中,仿佛想抓住那最后的光。

藤婆浑浊的眼中也涌起巨大的悲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点翠绿光点即将彻底消散、融入祖地生机的刹那,昏迷中的江临,身体猛地一震。

不是苏醒的悸动,而是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源自那道被金纹嫩叶与归墟龙吟双重刺激的元婴裂痕深处,最本能的回应。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如同砂纸摩擦碎骨的低吼,从他喉中艰难挤出。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眉心那道狰狞的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混沌暗银光芒,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余烬,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如同在冰封死海中挣扎而出的溺水者,强行冲破了昏迷的深渊,接管了这具濒临崩溃的残躯。

江临猛地睁开了双眼。

左眼银辉黯淡,布满血丝,如同蒙尘的星辰;右眼幽绿沉淀,却带着一种历经万劫后的冰冷死寂。

视线模糊,重影晃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四肢百骸如同被亿万根钢针贯穿,识海中那道元婴裂痕更是传来神魂撕裂的恐怖痛楚。

但他醒了。

以残躯,以破碎的道果,以仅存的、被绝望与守护双重淬炼过的冰冷意志,强行苏醒。

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悬浮在眼前、那点即将彻底消散的翠绿光点。光点微弱,传递着沐瑾最后的气息,也传递着那道指向归墟龙骸的坐标之引。

守护的龙吟犹在灵魂深处回荡。

青萝血泊中微弱的呼吸声如同冰冷的针。

藤婆绝望的麻木,柳清漪眉心深处蛰伏的暗金光点…所有的一切,如同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初醒的茫然。

没有时间痛苦,没有时间犹豫。

“归墟…”江临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他挣扎着,无视了身体濒临解体的剧痛与警告,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抬起了如同灌了铅的右臂。

指尖,颤抖着,带着淋漓的、从崩裂伤口中渗出的暗金血液,轻轻点向悬浮在眼前的——那点属于沐瑾的翠绿光点。

没有力量去挽留,没有力量去封印。

指尖触及光点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混合着他残存的神魂之力与枯荣寂灭道域破碎后残留的一丝空间感悟,如同涓涓细流,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引路…我随…你去…’

这意念,是承诺,是诀别,更是最后的依托。

那点即将散去的翠绿光点,仿佛感受到了这决绝的依托,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回应。

紧接着,它不再飘散,反而如同归巢的倦鸟,瞬间化作一道凝练的翠绿流光,没入了江临点出的指尖,沿着他残破的经脉,逆流而上,最终沉寂在他心口的位置——那片金纹嫩叶最后消散的地方。

一道清晰的、由纯粹暗金守护龙力与翠绿祖藤生机交织而成的归墟坐标印记,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了江临的心核之上。

坐标既成。

江临眼中最后一丝茫然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与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猛地转头,视线扫过血泊中气息微弱的青萝、瘫倒在地的藤婆、以及藤床上沉睡却隐患未除的柳清漪。

留下?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残躯与破碎的道基,面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万鬼龙尊,不过是让她们陪葬。

唯有离开,以身为饵,引开灾祸,以这残躯,循着坐标,去归墟龙骸所在,寻找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或最终的葬身之地。

“走!”

一个字,如同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咬破舌尖,剧痛混合着最后一口本命精血喷出。

精血并非攻敌,而是在喷出口的瞬间,被他残存的神魂之力与心口那道归墟坐标印记疯狂引动!

“残躯…为舟,道血…化桨,归墟…引路!”

嘶哑的咆哮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

喷出的本命精血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妖异的暗金色血焰。

血焰翻滚,其中蕴含着江临残存的所有混沌道种之力、枯荣寂灭道域破碎的残片、以及心口那道坐标印记的指引之光。

血焰猛地向内坍缩、凝聚。

一艘不过丈许长、通体流淌着暗金血焰、形态介于虚实之间的奇异小舟,在血焰中骤然成型!

舟身呈现出一种残破的混沌暗银质感,布满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

舟体两侧,缠绕着黯淡枯萎的翠绿藤蔓虚影,如同残破的船桨。舟头,一点由心口坐标印记投射出的、凝练的暗金与翠绿交织的归墟光点,如同引航的孤灯,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残躯化舟,道血为桨!

这艘燃烧着江临最后精血与道基的小舟,便是他通往归墟、通往那渺茫生机的唯一工具!每一次燃烧,都在加速他生命的流逝。

江临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倒向那艘刚刚成型、燃烧着血焰的小舟。

就在他即将落入舟中的刹那——

“大哥哥!带我走!”

一声带着无尽恐惧与决绝的哭喊猛地响起。

是青萝!

她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小小的身体依旧被四色光团包裹,胸前背后的巨大伤口在生机滋养下已不再流血,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

那双翠绿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超越恐惧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看着那艘燃烧着江临生命血焰的小舟,看着那指向归墟死地的孤灯,如同看到了逃离这绝望炼狱的唯一出口。

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撞向那艘血焰小舟。她要逃离这里,逃离这随时会被万鬼龙尊碾碎的绝地!哪怕前方是更深的归墟死域。

“青萝,不可!”藤婆发出绝望的嘶吼,却无力阻止。

噗通!

青萝小小的身体,重重砸进了燃烧着暗金血焰的小舟之中。血焰灼烧着她周身的四色光团,发出滋滋的声响,带来刺骨的灼痛,却并未真正伤及她的身体。

她蜷缩在冰冷的舟底,死死抱住了江临倒下的残躯,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剧痛而剧烈颤抖,却再也不肯松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藤床上的柳清漪,眉心深处那点蛰伏的暗金光点,仿佛被青萝这决绝的逃离举动所刺激,猛地一跳。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贪婪与毁灭意念的龙怨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缠绕上柳清漪沉睡的意识。

“呃…”

沉睡中的柳清漪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无意识地剧烈一颤。

眉心的翠绿灵藤虚影瞬间变得灰暗,一股带着污秽气息的暗金光芒猛地从她眉心爆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暗金流光,如同跗骨之蛆,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追上了那艘刚刚启动的血焰小舟,狠狠撞入了舟尾。

暗金流光融入舟身的瞬间,整艘燃烧的血焰小舟猛地一震。舟体上那些黯淡的翠绿藤蔓虚影瞬间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金光泽,隐隐有扭曲的怨魂面孔在藤蔓中若隐若现。

小舟的气息变得混乱而诡异,如同被强行打上了某种追踪的烙印。

“守墓…印记!”藤婆看着那道融入舟尾的暗金流光,发出绝望的呻吟。

血焰小舟已彻底启动。

燃烧的暗金血焰轰然暴涨,心口坐标印记投射的归墟光点光芒大放,小舟周围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塌陷。

载着江临的残躯、青萝决绝的哭喊、以及那道如影随形的守墓暗金烙印,这艘燃烧生命与道基的残破小舟,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金血芒,朝着天穹之上那片破碎的虚空裂痕,朝着归墟深处那具神圣龙骸指引的未知死地,决然冲去。

在血芒即将没入虚空裂痕的最后一瞬。

悬浮在祖地上空、那点属于沐瑾的翠绿光点,终于彻底耗尽了最后的光华,如同燃尽的星尘,无声地飘散、消融在劫后余生的古界风中。

唯有那艘燃烧的残破小舟,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消失在破碎的天穹之外,只留下无尽的死寂与一道缓缓弥合的空间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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