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侯亮平粗暴挂断的忙音,在王守财耳边尖锐地响着,像根针扎进他原本就不安的心脏。
他捏着最新款的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豪华办公室里的檀香似乎都压不住他心底泛起的凉气。
“小麻烦?”王守财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喃喃自语,侯亮平最后那句“等好消息”的保证,此刻听起来空洞得可笑。
他纵横商场几十年,太清楚这种“程序上的小麻烦”往往意味着难以逾越的障碍。
那个枯瘦老头,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偏偏就挡在他通往金山的路上。
侯亮平真能搞定吗?他第一次对这个在汉东掀起风暴的“侯阎王”产生了实质性的怀疑。
那块地,那唾手可得的亿万利润,难道就要这样飞了?
巨大的不甘和一种隐隐的不祥预感交织着,让他坐立难安。
汉东市,侯亮平装修考究的家中。
“啪!”
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被狠狠掼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弹了一下,滚落在地毯上。
屏幕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侯亮平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阴云密布,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依旧觉得喘不过气。
那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那句“就是您本人去都不行!”,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着他的自尊和权威。
一个山野村夫,竟敢如此藐视他侯亮平?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恨意在心底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怎么了这是?发这么大火?”一个温和中带着关切的女声响起。
钟小艾提着公文包,刚下班回来,精致的妆容难掩一丝疲惫。
她看着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又看了看丈夫铁青的脸,眉头微蹙,换上拖鞋走了过来,“谁惹我们侯大局长了?”
侯亮平烦躁地挥挥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声音生硬:“没什么!工作上的事!”他不想在妻子面前暴露自己连一个老头都搞不定的窘境。
钟小艾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放下包,走到侯亮平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跟我还不能说?看你气得手机都摔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兴许我能帮你参谋参谋呢?”
侯亮平感受到妻子手上的温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沉默了几秒,重重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语气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刻意渲染的“正义感”:
“还不是为了那个西山的开发项目!
一个顽固不化的老地头蛇,仗着早年承包了那片山头,就霸占着那么好的旅游资源!
你是没见那地方,开发出来对拉动当地经济有多大好处!
可那老东西呢?油盐不进!死守着那几间破平房,说什么闺女送的礼,贵贱不卖!
资源局的人好话说尽,甚至抬出我的名头,他倒好,直接把人轰出来了!
还说什么…”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
“…说就是我本人去都不行!简直是无法无天!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只顾自己享清闲,哪管地方经济发展和老百姓死活?这种自私自利的地头蛇,就是阻碍社会进步的绊脚石!”
他添油加醋,将杨凡描述成了一个蛮横无理、阻碍发展的恶霸,而自己则成了为公为民却遭遇刁难的正义化身。
钟小艾安静地听着,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转动着。
等侯亮平发泄完,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种都市精英特有的、对底层逻辑的漠然和居高临下的“通透”。
“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呢。”钟小艾拍了拍丈夫的手背,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如何处理一件旧家具,“这种犟老头,我见得多了。说白了,就是自私,守着那点地方当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管外面洪水滔天?跟他讲道理?讲法律?那不是对牛弹琴嘛!”
她凑近侯亮平,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对付这种人,就得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
让你那个开发商朋友,花点小钱,找几个‘懂事儿’的社会闲散人员,天天去他那山头上转悠转悠。
也不用真干什么,就没事去他门口晃荡晃荡,晚上制造点动静,白天在他那菜地里‘不小心’踩两脚…用不了几天,那老头儿自己就受不了了!清静惯了的人,最怕这种没完没了的骚扰。
到时候,他巴不得赶紧签字走人!这叫‘曲线救国’。”
侯亮平听得眼睛一亮,这法子简单粗暴,似乎直指要害!
但长期树立的“正义”形象让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他立刻板起脸,正襟危坐,语气严肃地“教育”起妻子:
“小艾!你这思想很危险!我们是法治社会,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解决问题要讲规矩,讲法律!你这种想法,要不得!”他义正词严,仿佛刚才那点心动从未出现过。
钟小艾撇撇嘴,不以为然地站起身:“得了吧侯大局座,跟我还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办法我告诉你了,用不用随你。我去换衣服了。”她扭着腰肢走向卧室,留下侯亮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神闪烁不定。
第二天,反贪局长办公室。厚重的窗帘拉开,阳光洒进来,却驱不散侯亮平脸上的阴郁。
他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王守财的私人号码。
“王董,是我,侯亮平。”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意味。
“侯局长!您指示!”王守财的声音立刻传来,充满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你那个项目,我这边已经疏通得差不多了。”侯亮平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那个老头本人,赖着不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王董啊,有时候呢,事情卡在最后一步,就需要一点…额外的‘推动力’。
你看,他一个孤老头子,住在那么偏僻的山里,图什么?不就图个清静吗?要是这份清静…没了呢?”
电话那头的王守财呼吸一窒,瞬间明白了侯亮平的弦外之音。
这跟他自己最初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但由侯亮平亲口说出来,分量和风险就完全不同了!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声音都带着点哆嗦:
“侯…侯局长的意思是…找几个人…去‘劝劝’他?”王守财试探着问,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这法子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万一…万一闹出点动静,或者被人拍到了…我这企业形象可就全毁了!
搞不好…搞不好连您…都得受牵连啊!这…这到底靠不靠谱啊侯局长?”巨大的利益诱惑和巨大的风险恐惧在他心里激烈交战。
“牵连我?”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倨傲和强硬,瞬间击溃了王守财的犹豫,
“王守财!你放一百个心!只要我侯亮平还在汉东一天,坐在反贪局长这个位置上一天,你就给我敞开了干!”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权力的狂妄与担保:
“汉东这片地界上,官场上下,大大小小的人物,谁不给我侯亮平三分薄面?谁敢动你?谁敢查你?就算有点小风浪,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按下去!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点!记住,我要的是结果!两天之内,我要看到那块地干干净净地落到你宏图集团的手上!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王守财被侯亮平这赤裸裸的包庇和强大的“保证”彻底说服了,或者说,被那巨大的利益和侯亮平的权势蒙蔽了最后的警惕。
恐惧被贪婪压倒,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明白了!侯局长!您放心!我马上安排!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两天!就两天!您等着签批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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