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浪头砸在礁石上，苍溟被玄冰锁链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琵琶骨上的铁钩子随着海浪晃动，每晃一下都扯得伤口滋滋冒血。他眯眼看着祭坛下那群白袍修士——领头的山羊胡正把玉如意往海水里蘸，嘴里念叨的咒语活像菜市场杀鱼贩子的吆喝。
狗日的听潮阁！苍溟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铁锈味在舌尖化开。锁链突然泛起蓝光，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冻得他牙关直打颤。三年前被这帮人从渔船里拖出来的场景又在眼前晃：阿娘攥着他的手腕往礁石缝里塞，潮水没过她脖颈时还在喊别露右胳膊。
海面突然炸开墨绿色的水花，二十丈长的触须破浪而出。吸盘上黏着的鱼尸早烂得只剩骨架，甩过来的腥风掀翻两个结阵的修士。苍溟看着那团蠕动的肉瘤朝自己卷来，右臂突然火烧似的发烫——皮肤底下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启动二重封...山羊胡的破锣嗓子戛然而止。苍溟眼睁睁看着触须上的倒刺刮过自己小腿，血还没溅出来就被冻成冰渣。他发狠往后一仰，祭坛边缘的冰棱咔嚓扎进后背，反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右臂的灼痛突然窜到天灵盖。苍溟喉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犬齿不受控地刺破下唇。缠在腰间的触须被生生咬穿个窟窿，喷出来的黑血糊了他满脸，腥臭得像沤了半年的虾酱。海浪裹着碎冰碴子拍在脸上，他趁机用后槽牙磨蹭锁链——被怪物黏液腐蚀过的玄冰正在龟裂。
拦住那孽障！山羊胡的玉如意甩出三道冰锥，擦着苍溟耳廓钉进祭坛。有个年轻修士脚底打滑摔进浪里，转眼就被漩涡卷得没影。苍溟趁机抡起半截锁链，锈铁环砸在冰面上迸出火星子。右臂皮肤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暗红色流光顺着血管往指尖涌。
鬼哭湾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海床剧烈震颤，掀起的浪头把祭坛冲得东倒西歪。苍溟踉跄着抓住根冰柱，抬头就见锈成青绿色的舰艏撞碎礁石。船身上剥落的符咒闪着幽光，活像坟地里的鬼火。
烛阴族的棺材船！山羊胡的尖叫被浪声撕得粉碎。苍溟右臂的纹路突然暴起，五指不受控地插进祭坛裂缝。掌心触到某种温热跳动的物体，等他反应过来时，半颗还在抽搐的妖兽心脏已经塞了满嘴。
记忆碎片轰然炸开。七岁生辰那夜，阿娘攥着剔骨刀剜向他右臂，血泊里浮着半块刻着星纹的玉佩；黑袍人把哭嚎的孩童塞进青铜鼎，鼎身饕餮纹咬着的正是这舰艏图腾...苍溟跪在甲板上干呕，指甲抠进腐木缝里带出黏腻的菌丝。海浪声里混着细微嗡鸣，像是谁把铜铃埋进耳膜深处震荡。
小崽子倒是命硬。阴恻恻的嗓音贴着后颈响起。苍溟猛回头，正撞见山羊胡从浪里爬上来，道袍下摆缠着几条扭动的海蛇。老头玉如意对准他眉心：乖乖让海神吞了多痛快，偏要
锈蚀的船舱突然爆出凄厉尖啸。苍溟右臂自发挥出，暗红纹路凝成虚影撞上玉如意。冰晶炸裂的瞬间，他看清老头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右半边脸爬满虬结的血管，活像戴了半张恶鬼面具。
整艘船毫无征兆地倾斜。苍溟顺着甲板滑向敞开的舱门，腐臭味熏得他几欲昏厥。成堆的尸骸卡在舱壁夹缝里，每具尸体胸口都嵌着晶状体，菌丝从眼窝探出在空中乱舞。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抓向最近的尸体，指尖插进晶状体的刹那，苍溟脑子里嗡地涌进嘶吼：逃...母皇要醒了...
龟儿子滚出去！他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得神智一清。舱外传来重物落水声，透过舷窗能看到白袍修士们正往小舟上跳。山羊胡在船尾结印，暴涨的浪头竟是要连人带船拍碎在礁石上。
右臂纹路骤然发烫。苍溟红着眼扑向操纵台，腐朽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掌心按上舵轮的瞬间，整艘船爆出刺目红光，舰艏符咒如活物般蠕动重组。撞向礁石的巨浪诡异地分流，反而将小舟掀了个底朝天。
不可能...这船认主...山羊胡的惨叫混在浪涛声中。苍溟死死抓着舵轮，看着老头被卷入漩涡。右臂的灼烧感蔓延到心脏，他恍惚看见血色月光下，无数星辉正从海底升起。
腐木断裂的脆响惊醒了他。苍溟跌跌撞撞爬向甲板边缘，右臂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鳞纹。海面飘着块碎木板，上面钉着半截玉如意——蓝光忽明忽暗，像极了阿娘被拖走那夜，渔村里此起彼伏的火把。
触须突然从船底破洞钻出，吸盘喷出腥臭黏液。苍溟抄起半截缆绳缠住右臂，鳞片与粗麻摩擦迸出火星。触须横扫过来时他顺势翻滚，缆绳绞住吸盘倒刺猛力下拉。腐肉撕裂声混着浪响，整条触须竟被生生扯断。
给老子死！山羊胡从桅杆跃下，玉如意化作冰剑直刺后心。苍溟反手抓住断须抡圆了砸过去，冻僵的触须与冰剑相撞炸开漫天冰渣。老头被震得虎口开裂，苍溟趁机扑上，右臂鳞片突然暴长三寸，五指如钩插进对方肩胛。
烛阴余孽都该...啊！咒骂变成惨叫。苍溟感觉右臂自动汲取着什么，山羊胡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玉如意坠地碎裂，迸出的冰棱在他脸上划出血口。远处幸存的修士架起弩箭，淬毒箭矢擦着耳际钉入舱板。
船体突然剧烈摇晃，海底传来闷雷般的低吼。苍溟甩开干尸跃上舷墙，只见海面浮现数十个漩涡，更多触须如群蛇出洞。右臂鳞片发出共鸣般的震颤，他鬼使神差地探手入海，暗金纹路竟将海水灼出沸腾的气泡。
最先袭来的触须在碰到气泡瞬间碳化断裂。苍溟纵身跃入漩涡中心，右臂插入翻涌的海水。数以千计的噬能菌丝从鳞片缝隙钻出，贪婪地啃食触须血肉。海怪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剩余触须疯狂拍打船身，腐朽的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要沉了！苍溟攀住断裂的桅杆，右臂菌丝突然转向缠住漂浮的尸骸。被吞噬的修士尸体迅速干瘪，转化为暗红能量涌入体内。他借力腾空翻上礁石，身后战舰轰然解体，激起的浪涛将最后几个白袍修士拍成肉泥。
瘫坐在腥臭的沙滩上，苍溟看着右臂逐渐恢复正常的鳞纹。掌心残留的星辉状光点明灭不定，像极了记忆中阿娘被拖走时，渔火映在她眼角的那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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