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口的夜风裹着松涛声灌进衣领时，陈牧正蹲在崖边的老松树上。
他指尖掐着半枚赤铜符，符面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宿主，东南方三百步外有碎石移位。韩信战魂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点金属般的冷硬，是李元的脚步声——他穿的云纹皂靴底有防滑钉，每步压碎三颗石子。
陈牧睫毛微动。
三日前在李元房里翻出的信笺还在储物戒里发烫，上面东山口接应五个字被他反复摩挲得发毛。
此刻他望着山坳里那片被荒草覆盖的凹地，喉结动了动——那里埋着他今早埋下的九根火纹钉，每根钉尖都涂了顾挽月给的赤焰膏，只要引动追踪符，整座山坳会在三息内变成火海。
确认人数。他压低声音，指腹轻轻叩了叩腰间的引魂铃。
铃身立刻泛起幽蓝微光，这是与楚昭仪残魂绑定的信号——她虽被吞噬，但残留的感知力能帮他屏蔽五丈内的神识探查。
两个域外修士，一个在左前方枯井里，一个在右后方岩石后。韩信的战魂虚影在陈牧影子里若隐若现，银甲上的鳞片随着分析微微发亮，左者气息浑浊，带蛊毒；右者灵识波动诡谲，是幻术师。
陈牧眯起眼。
他早料到李元不会单枪匹马，却没料到对方会派两个筑基期修士——自己现在不过练气九重，若正面硬刚，就算有战魂辅助也得脱层皮。
但他摸了摸怀里的封骨丹，嘴角扯出抹冷意：速战速决，先杀幻术师。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飘来。
陈牧瞳孔骤缩——那是域外修士常用的腐魂香，用来掩盖灵识波动的。
他指尖迅速结印，藏在袖口的追踪符唰地窜向山坳中心。
来了。
李元的身影先从山道上冒出来。
他穿着月白执事服，腰间储物袋随着步伐晃荡，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灰袍男人，左眼蒙着黑布，露出的右眼里爬满血丝——正是幻术师。
而那个枯井里的修士更狡猾，竟顺着山壁爬上来，此刻正吊在陈牧所在松树的另一侧，腰间悬着七只青铜蛊罐。
李执事，那小子真会来？灰袍人沙哑着开口，黑布下的左眼位置微微抽搐，青霄宗的杂役可没几个敢夜闯妖兽巢穴。
李元嗤笑一声，从储物袋里摸出块玄铁令牌——正是陈牧在他暗格里见过的血煞门标记。那小子自以为聪明，他用令牌敲了敲掌心，前日火池斗赵天宇时，他以为自己藏得好？
我早看见他影子里的盔甲虚影了。他压低声音，听说那是战魂？
正好，等会剥了他的魂，献给血煞大人当贺礼。
陈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十岁那年被李元踹进茅坑时，对方也是用这种志在必得的语气；想起上个月火房争炭火，李元把他的破棉絮扔到雪地里时，同样的笑。
此刻他望着李元喉结滚动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总爱端着执事架子的男人，此刻的脖子细得像根芦苇——只消一掌就能捏断。
动手。韩信的声音像催命符。
陈牧的右手猛地按向地面。
九根火纹钉同时迸发赤芒，山坳里的荒草瞬间腾起一人多高的火焰。
灰袍人反应极快，黑布唰地掀开，左眼竟泛着诡异的紫芒——那是幻术师的本命灵瞳。
但他刚要结印，陈牧的影子突然暴涨，白起战魂的银枪虚影穿透火焰，精准点在他后颈风池穴上。
啊！灰袍人踉跄着栽进火里，紫瞳里的幻术还没成型就被烧得粉碎。
另一边，吊在松树上的蛊修刚摸出三只赤蛊，陈牧已从树上跃下，引魂铃在他掌心震出刺耳鸣响。
楚昭仪的残魂顺着铃声窜出，裹着冷冽的剑意劈开蛊虫，陈牧趁机甩出三张定身符，精准贴在蛊修的膻中、气海、命门三大要穴上。
你...你不是练气期！蛊修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望着陈牧指尖跳动的火焰——那是只有筑基修士才能掌控的离火诀，可陈牧周身的灵气波动分明还在练气九重。
陈牧没理他。
他的目光锁定李元。
此刻的李元正连滚带爬往山外跑，玄铁令牌早掉在地上，月白衫角被火舌舔出几个焦洞。
但他刚跑出五步，白起战魂的虚影已拦在他面前，银枪尖抵着他的咽喉，枪杆上的龙纹泛着寒光。
李执事不是说，要送我上路么？陈牧缓步走近，火光照得他眼底一片猩红，现在换我送你。
李元的牙齿撞得咯咯响。
他望着陈牧身后若隐若现的两尊战魂，突然跪了下去：陈牧！
我有苦衷！
血煞门抓了我师弟...他们说不杀你就要废了他灵根！
哦？陈牧蹲下来，指尖挑起李元的下巴，那上个月你把我推进冰潭时，也是因为苦衷？他的拇指重重按在李元的承浆穴上，系统，吞噬。
识海里传来叮的轻响。
李元的修为像潮水般涌进陈牧体内，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最后只剩具干尸。
陈牧没停手，他转向还在火里挣扎的灰袍人，掌心按在对方天灵盖上——这是吞噬残魂的手法。
宿主，检测到重要记忆。系统提示音突然急促起来。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血煞门在青霄宗的眼线名单，看见某位长老的私印，看见他们在寻找完整至尊骨的密令，最后看见一张模糊的脸——那是个穿着青霄宗长老服的男人，手里捧着块泛着金光的骨头。
吞神境...陈牧松开手，灰袍人的残魂彻底消散。
他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至尊骨的温热感——那是他被夺走的东西，此刻竟在别人手里。
东山口的黎明来得比往常早。
陈牧背着三具尸体站在青霄宗山门前时，晨雾正顺着山涧往上涌。
执法堂的宋长老捏着陈牧递来的信笺和玄铁令牌，胡须气得直抖：好个李元！
勾结域外天魔，按宗规当碎魂万次！他转头看向陈牧，目光里多了丝探究，陈小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火池边赵天宇说我用邪术时，陈牧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李执事的手指在储物袋上敲了三下——那是血煞门的暗号。他没说追踪符，没说战魂，只将尸体往前送了送，这三具尸体，宋长老可要仔细检查。
宋长老带着人离开后，陈牧独自爬上宗门最高的观星台。
晨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他望着苍澜域的方向，那里有他被夺走的至尊骨，有血煞门的阴谋，还有...他摸出怀里的《吞神残卷》，骨鸣篇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藏经阁的古籍说，至尊骨觉醒需要寒潭淬炼。陈牧低声呢喃，目光落在山后那片终年笼罩着白雾的深潭上，或许该去看看。
山风卷着几片松叶掠过他的发梢。
潭水的凉意顺着风飘来，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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