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夫人觉得，后羿似乎有意无意地重复了前羿的某些成长故事。
比如经常到前羿和母亲的墓前枯坐。
这跟当初前羿的做法如出一辙。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通灵夫人，我想再多坐一会儿。”
通灵夫人曾经担心后羿会不会是一种弥漫着哀伤的人。
后来她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后羿有哀伤，但他的哀伤更像是属于成年人的。
没有成天哭哭啼啼。
有时候，后羿会仰望苍穹。
有时候，他会凝望海天深远处。
就像前羿邦主，后羿也是高鼻深目，骨骼清奇。
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沙漠在哪里？”
“沙漠和绿洲是一起的么？”
“弓箭是我们带来的，对吧？”
“我们的祖先在沙漠和绿洲中生活了多久呀？”
“是不是我们的祖先在沙漠里种植过小麦呢？”
“山顶洞人是土著么？”
“是什么指引我们一路向东最后到达蓬莱的？”
“我将来也会死的吧？”
只要是后羿想知道的，通灵夫人都会把始末讲给他。
一些鹞鹰出现在蓬莱城邦。
“我知道，它们是从沙漠里飞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不用管，我就知道。”
“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
“鹞鹰把小麦种籽丢到我们的祖先跟前，祖先把种籽埋在泥土里，小麦开始生长，结籽，小麦养活了祖先，祖先相信鹞鹰是他们的母亲。”
“你这些想法儿是怎么来的？”
“可是禚山曾经射杀过鹞鹰，父亲也射杀过，这是不对的，鹞鹰是祖先的母亲，我们应该世代敬畏才对。”
“通灵夫人！”
“你说。”
“你不能不信。”
“不信什么？”
“鹞鹰是祖先的母亲。”
“那么你如何说服我信呢？”
后羿就走到通灵夫人面前。
通灵夫人坐在一块木板上。
后羿站在通灵夫人眼前。
“伸出你的左手。”
通灵夫人伸出了左手。
“还有右手。”
通灵夫人又伸出来右手。
后羿指着手指：
“这是什么？”
“手指呀。”
“人为什么会长手指呢？”
“这是生来就长的呀。”
“是因为人曾经生活在树上。”
“生活在树上？”
“所以才会有手指，只有爪子才能抓得住树枝——手指就是爪子。”
“你是说我们曾经也是鸟儿。”
“鹞鹰是最尊贵的鸟儿，——也有爪子。我们和鹞鹰一样，都曾经生活在树上。”
通灵夫人认真地盯着后羿，看着他的眼睛和嘴巴。
这些话都是这张小小嘴巴里说出来的。
通灵夫人的确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想到过人的手指也曾经是爪子，从来没有想到过人原来曾经和鹞鹰是亲戚。
后羿把人和鸟儿联系起来了。
但通灵夫人知道后羿的说法是对的。
禚山的灵魂明确了这一点。
后羿跟随通灵夫人巡视蓬莱邦，想像着前羿邦主的也是如此。
卫卒们在操练各种兵器。
后羿看直了眼。
通灵夫人问后羿：
“你想学什么，我找人来教你。”
“射箭。”
“为了射鹞鹰？”
“射那些射鹞鹰的人。”
射箭需要力气，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后羿力气很大。
当然，他射得没有那些卫卒们更远。
但他射得相当准。
几乎一次不差，直中靶心。
后羿很快就成了一个好射手。
他从来不射鸟儿。
他觉得所有的鸟儿都跟鹞鹰是亲戚。
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端正姿态，击落一只在树枝见跳来跳去的松鼠。
在海边，他在一条鱼跃出水面的刹那间将其射中。
箭柄是竹条制成的，不久带着被射中的鱼浮出水面。
他还射穿了一条向草丛中逃逸的蟒蛇的脑袋。
他把蟒蛇皮剥下来，晾干后蒙在竹管上，敲一敲，发出神秘的闷雷声响。
通灵夫人告诉他像蟒蛇这种爬物，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为什么，怕它会伤到我么？”
“后羿你要记住，它是怕我们人的。如果觉得它妨碍了你，只需要跺跺脚就足以吓跑它了，何必杀死它。”
“通灵夫人！”
“后羿你说。”
“有些活物，不须等到它们来伤害我们，只要它们有伤人的本性，就可以防患未然。”
“你这样看也对。”
通灵夫人把后羿带到马齿的领地。
在丘山之间的草坡上，后羿看见一只羚羊。
后羿追逐羚羊，他奔跑起来，羚羊的速度很快。
羚羊从山坡跑到山顶，又跑下另一个山坡。
后羿从山顶一跃而下，竟飞了起来。
他以为通灵夫人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想告诉她说，我会飞了。
通灵夫人笑眯眯看着他，就站在他面前。
她叫了声：“后羿。”
后羿还不知道，是通灵夫人赋予他飞翔的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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