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深知后羿内心的痛苦。
城防将军是因为安妳王后的缘故被提拔起来的,身居要位,本应全力维护大王权威,可他依然胆敢违反王令来换取私利。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杀之可也。
安妳王后为胞妹关说,自然也是抗令之举,违令者不论是谁,一律从严惩罚,所以如果她因此而丢掉脑袋,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是她的肚子里有了后羿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想必后羿自己也非常心疼。
但是他无能为力。
他做不到在处死王后的同时让未出世的孩子安然无恙。
大祭司的作用之一,便是在大王不方便时候做他做不了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为大王而已,更是为了大王的蓬莱邦。
再说远一点,为了未来的东夷邦。
广场上全体部落成员肃立无声,只听到罪犯们的脖子被斩断前肆无忌惮的最后惨叫。
还能看到像旌旗一般的鲜血冲天而起。
这样的场景并非首次,但看到如此规模的斩首典礼,绝对是空前的。
一些族人看得心惊胆战,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还完好如初,这才确定那被砍断的脖颈不是自己的。
除了斩首所爆发出的声音,还能听到的异响是距离断头台不远处的两排狗,它们屁股蹲坐于地,舌头伸在外面,发出整齐的“呼呼”声。
这些人犯是逐个被执刑的。
刽子手共六人,每三人一组,轮番上阵。
等待被执刑的罪人左右各一个刽子手,牢牢锁住其身体,使之动弹不得,第三个从其身后拉着罪犯的头发猛地一拽,同时伸出一把弯月型的石刀。
石刀很是锋利,但对象的脖颈也很硬,所以不免反复摩擦、砍斫,脖颈的主人就发出猪叫般的呼喊。
除了前面几个被砍头的罪人还清醒之外,后面的差不多都被吓晕了,虽然没有了临死之前本能的抗拒,但软绵绵的也给砍头带来不小的困扰,刽子手们不得不费更多的力气来维持犯人的站姿。
负责砍斫的刽子手则不得不转到犯人的正前方,犯人断头时的血就难免喷溅到自己的脸上、身上,弄得浑身是血,看上去煞是恐怖。
安妳王后被排在末尾,她已经亲眼目睹了胞兄安敬的死亡过程。
此时她大约已经吓得麻木,处于半晕厥状态。
她等于是被拖到断头台跟前的。
此时她还活着的唯一证明,是不自觉地拿手护住肚子。
处决了王后,这次行刑礼就告结束了。
像是有所感应,观礼台上的后羿不由得按了一下胸口,被大祭司眼睛的余光看得一清二楚。
大祭司双手交叉扣在一起,左右使劲捏着右手。
刽子手们出现了疲劳症状。
手执弯月刀的刽子手正准备去够安妳王后的脖颈,不知怎的那把刀却掉在地上,“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左右两边把住安妳的两个,也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
第二组迅速上来,照样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首先是安妳左侧的这位,太阳穴上被突然飞来的一只马蜂蜇得“嗷嗷”叫,虽然一巴掌拍死了马蜂,但很是失态。
其次是安妳右侧的这位,他的右腿裤脚里居然钻出来一只蜈蚣,此时那蜈蚣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在他的腿上咬了一口,剧痛发作,让他颓然倒地。
最后是持刀的那位,看到控制安妳的两位同时出了如此大的状况,慌乱之中将弯月刀刺向自己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满地打滚。
广场上的观礼的人群中出现了可感的骚动。
“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老天不让王后死?”
“王后的肚子里有了王的血,看来老天救她来了。”
“啧啧啧……”
大祭司缓步台前。
“悠悠万古,继往开来。
“王令神圣,莫可乖戾。
“抗命者死,肃吾纲纪。
“刑礼不顺,必有天意。
“天意在兹,戴罪保胎。
“宜赦其罪,延吾王脉。”
司仪领唱:
“宜赦其罪,延吾王脉!”
众人齐唱:
“宜赦其罪,延吾王脉!”
后羿刚毅的眼光中蕴藏泪水,轻轻舒了一口气。
“大祭司之言,便是我邦遵循。念王后有孕在身,且免其一死,可戴罪立功,以报大祭司不杀之恩。”
安妳王后此时彻底清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谢过大祭司!谢过大王!安妳今生愿做牛马,供大祭司和大王驱使!”
械斗一案至此结束。
蓬莱邦又恢复了如常的节奏。
最显著的变化是,蓬莱城有了新的城防将军。
相事一官,名称改为相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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