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穹顶的月光被乌云啃噬得只剩一线，青石板缝隙里的青苔泛着阴湿的冷光。
林昭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发烫的玉珏——那温度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像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手，带着某种近乎执念的灼热。
林氏血脉......终归觉醒。古老的意志仍在识海震荡，像有无数根冰锥在颅腔里凿动。
他盯着祭坛中心那团幽蓝与赤金交织的光团，万法图鉴在识海深处自动展开，半透明的灵纹图谱浮现在视网膜上，将交错的符文拆解成流动的能量脉络。
这不是封印。他声音发哑，指节抵着太阳穴，是引导。
紫烟的短刃又压进半分，三皇子老师靛青灵罡灼烧的焦糊味钻进鼻腔。
那老者半边脸已经被霜焰灼得焦黑，却还在咧着嘴笑，血沫从牙缝里渗出来：小崽子......你以为困住我就能...
闭嘴。林昭突然转头，目光如刀。
他看见紫烟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攥着短刃的手太过用力，指节白得几乎透明。
她的视线正落在光团里若隐若现的纹路，眼底翻涌着林昭从未见过的震愕，像十年前在王室秘典里翻到禁忌记载时，被雷劈中般的震愕。
识海深处传来图鉴的嗡鸣，灵纹图谱突然泛起金芒。
林昭瞳孔骤缩——那些原本杂乱的符文轨迹，竟在图谱上勾勒出一条清晰的银色光带，直通圣光殿最深处的神龛。
极寒符钉。他低喝一声，左手快速结印。
指尖溢出的灵识像丝线般钻进地面，在青石板下三寸处凝成一枚冰晶。
符钉触及灵脉的瞬间，整座祭坛的温度骤降，三皇子老师的惨嚎突然拔高，霜焰锁链上的冰棱咔嚓裂开蛛网纹——那是灵阵运转被干扰的征兆。
奏效了。林昭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识海被抽走一大块灵识，像被人挖走块热乎的软肉。
但图鉴的提示音紧接着炸响：灵阵运转速率降低7%，法则共鸣频率偏移0.3赫兹。
他们想唤醒谁？紫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的短刃终于垂落半寸，目光却始终锁着神龛方向——那里的黑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光，仿佛有活物在下面蠕动。
林昭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的雨夜，母亲将玉珏塞进他怀里时，血沫沾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昭儿，若有一日见着这纹路......
虚界节点。林昭突然喃喃道。
他想起半月前在边境城墙上看到的异象——三皇子的亲卫用高阶术法封锁了通玄境才能感知的虚界裂缝。
当时他只当是王室在防兽潮，此刻却如冷水浇头：他们封锁虚界，是怕唤醒的存在被天道法则排斥......
聪明。三皇子老师突然笑出声，焦黑的脸扭曲得像块烂抹布，但你猜，那存在等了多少年？
三百年前术法停滞期开始时，它就沉眠在这灵阵里......
住口！紫烟的短刃再次抵住他咽喉，却被林昭按住手腕。
少年的掌心滚烫，烫得她指尖发麻：让他说。
老者的目光扫过林昭颈间的玉珏，笑容更盛：天命推演者？
哈！
你以为这玉珏是护身符？
它是钥匙！
是那存在留给他血脉的......
轰——
神龛方向传来闷响。
黑布唰地撕裂，露出里面半人高的青铜鼎。
鼎身刻满与光团同纹的古老符文，此刻正随着灵阵的震颤共鸣，鼎口溢出的青雾里，隐约能看见黑色鳞片在翻涌。
林昭的玉珏突然烫得灼人，他几乎要抓不住。
万法图鉴的提示音急促得像战鼓：警告！
法则共鸣频率突破临界值！
检测到......检测到源质波动！
源质？紫烟倒吸冷气。
她在王室秘典里见过这个词——传说中术法的本源，连合道境大能都只能触及皮毛的存在。
三皇子老师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青铜鼎里翻涌的青雾，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不可能......这才刚启动......
林昭没有说话。
他望着鼎中翻涌的雾气，望着光团里越来越清晰的古老纹路，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昭儿，你是林家人......要护着这世界......
护着？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在触及紫烟担忧的目光时顿住。
少女的眼尾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血渍，此刻却亮得像寒夜里的星子。
如果这座灵阵真的启动......紫烟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落在林昭耳畔，你能......
青铜鼎中传来龙吟般的嘶吼。
林昭猛地转身，识海中的图鉴疯狂转动，将所有灵纹轨迹压缩成一道金色流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推演路径，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滚烫。
能。他望着紫烟，喉结滚动，我能。
祭坛外的脚步声更近了。
三皇子老师突然剧烈挣扎，霜焰锁链在他身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快阻止他！
那小子要......
林昭充耳不闻。
他望着青铜鼎中翻涌的青雾，望着光团里越来越清晰的古老意志，指尖按在玉珏上，感受着那与自己血脉共振的灼热。
万法图鉴的金芒穿透识海，在他眼底凝成两道金色纹路——那是推演到极致时才会出现的征兆。
开始吧。他低声道，让我看看，这所谓的法则召唤仪式......
青铜鼎中的嘶吼愈发清晰。
紫烟望着林昭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秘典里被红笔圈起的最后一句：天命推演者，可破万法之锁......亦能承万法之劫。
祭坛穹顶的最后一线月光被乌云吞没。
黑暗中，林昭眼底的金纹愈发灼亮，像两簇要烧穿天地的火焰。
青铜鼎中翻涌的青雾突然凝成尖锥状，在半空划出刺耳的破空声。
紫烟的短刃当啷坠地——她竟在这瞬间忘了握刀，指尖掐进掌心的血痕里：如果这座灵阵真的启动......她喉间发涩，像含着块烧红的炭，会不会危及整个王都？
林昭的视线仍锁在鼎身流转的符文上，却在听见王都二字时微微侧首。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一线，恰好落在他眉骨，将眼底翻涌的金芒衬得更灼亮：不止王都。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紫烟心口，这灵阵在召唤源质。
术法的本源被撬动，整个大陆的术法体系都会被重新塑造——可能是新生，更可能是崩塌。
紫烟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想起幼时在藏书阁翻到的残卷，上面用血字写着源质降世，万法成灰。
此刻再看林昭颈间发烫的玉珏，看他眼底与灵阵共鸣的金纹，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你要怎么做？
需要你的短刃。林昭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手套传来，灵阵的核心在鼎底第三道符纹，你见过王室秘典里的破界锥吗？
紫烟瞳孔骤缩——那是连通玄境大能都不敢轻易施展的禁术，需以本命灵器为引。
她的短刃嗡地震颤，竟自行从地面跃起，刀身泛起与玉珏同频的金光。
砰！
密室石门轰然炸裂。
三皇子老师裹着靛青灵罡冲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通玄境护卫，每人手中都提着刻满咒文的锁链。
老者焦黑的半边脸还在渗血，另半张却因暴怒而扭曲：林昭！
你竟敢破坏先祖遗志！他抬手就是一道幽蓝光刃，直取林昭后心。
林昭甚至没回头。
识海中图鉴自动展开，灵纹图谱如活物般窜出，在他指尖凝成半透明的术法剥离纹路。
光刃触及纹路的瞬间突然倒卷，嗤地钉进三皇子老师脚边的青石板，将整块石板熔成玻璃状。
你......你怎么可能！老者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黑血——那是术法反噬的征兆。
他身后的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同时结印念咒，密室里顿时腾起九道不同属性的灵罡，像九条毒蛇般缠向林昭。
紫烟！林昭低喝一声，拉着她侧身避开最近的火罡。
少女的短刃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竟自行割断了缠向林昭的风罡锁链。
林昭趁机将玉珏按在青铜鼎上，图鉴的金芒如潮水般涌入鼎身符文——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原本晦涩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拆解、重组。
灵魂震荡术！三皇子老师的嘶吼穿透灵罡轰鸣。
林昭的太阳穴突然剧痛，识海仿佛被重锤猛击。
但图鉴的提示音紧接着炸响：检测到三阶精神类术法，推演中......推演完成，可反向震荡。
林昭的指尖在虚空划出金色轨迹。
三皇子老师的惨嚎比之前更凄厉十倍，他的灵罡护罩咔嚓裂开蛛网纹，整个人被震得撞在墙上，吐出的血里竟混着细碎的灵识碎片。
退下！老者抹了把嘴，对护卫们厉喝。
护卫们面面相觑，却见林昭正将紫烟的短刃按进鼎底第三道符纹——短刃与玉珏同时发出龙吟，鼎身符文突然全部倒转，青雾开始疯狂被吸入鼎内。
不！三皇子老师踉跄着扑过来，却被紫烟一脚踹中膝盖。
少女的短刃还插在鼎上，此刻竟分出一道金光缠在她腕间，助她将老者死死压在地上：先祖遗志？
你们是想唤醒吞噬万法的怪物吧！
林昭没有参与这场扭打。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识海中图鉴的提示上：灵阵崩溃度已达67%，但......
灵阵深处传来低沉轰鸣，仿佛有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存在被惊醒。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图鉴界面突然弹出血红色提示：检测到未知意志波动，来源不明，危险等级：破虚境以上。
快走！他一把拽起紫烟，短刃铮地从鼎中抽出，带起一串火星。
密室的穹顶开始往下掉碎石，青铜鼎的符文全部变成妖异的紫色，青雾里隐约露出一只覆着黑鳞的爪子，正缓缓从鼎口探出来。
三皇子老师突然发出癫狂的笑：晚了！它已经醒了......
林昭没有回头。
他攥着紫烟的手腕冲向石门，背后传来衣物撕裂的声响，以及某种非人的嘶吼。
紫烟的短刃在她掌心发烫，仿佛在催促他们更快些——
咔嚓！
头顶的穹顶彻底坍塌。
林昭在最后一刻将紫烟护在怀里，金芒包裹的身躯撞破密室侧墙。
月光重新洒在两人身上时，林昭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以及图鉴最后的提示音：灵阵崩溃完成，未知意志......部分残留。
紫烟颤抖着抬头，正撞进林昭满是金芒的眼底。
少年的衣襟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却仍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远处，圣光殿的尖顶正在冒出紫黑色浓烟，而在那浓烟深处，一声更悠长、更冰冷的嘶吼，正穿透夜空，传入两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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