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刚碾过第三块冰棱，风势突然变了。
原本只是卷着雪粒的寒风，此刻像被什么力量抽了鞭子，骤然拔高成尖啸。
他的睫毛瞬间结上白霜，眼前的雪幕被风扯成乱麻，连三步外苏青的轮廓都模糊了。
昭哥！苏青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几分发颤的急促，这风......不对劲。
林昭反手扣住她手腕，掌心能摸到她脉搏跳得飞快——不是害怕，是灵力紊乱。
他低头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苏青腕间那道被刺客划开的伤口正渗出淡青色血珠，在雪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是白无常的毒，他早该想到那钉丸上的毒会顺着血脉蔓延。
闭气。他扯下自己的围巾缠在她口鼻上，另一只手按在她后心，将体内仅存的凝元境灵力渡过去压制毒性。
寒风灌进他敞开的衣领，左肩上的伤口被冻得发麻，却比不过心头的沉——他们在雪岭里绕了三个时辰，身后那三串脚印始终没断。
幽冥会的人，比他想象的更执着。
小心！苏青突然拽他胳膊。
林昭本能地旋身，靴跟在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脚下的积雪突然像被抽走了筋骨，他整个人往下一沉，冻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带着苏青直坠下去。
坠落的瞬间，林昭将苏青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撞在什么硬物上。
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却还死死绷着手臂不让她磕到。
尘埃混着雪粒劈头盖脸砸下来，等视线恢复清明时，他正躺在一片青石板上，头顶是碗口大的窟窿，漏下的月光像一柄银剑插在两人脚边。
苏青？他撑起身子，指尖触到她后颈，触手一片滚烫。
苏青的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我...没事。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额角沾着血，应该是刚才撞在石壁上了。
林昭扯下腰间的储物袋，摸出最后两张「光焰符」。
黄纸遇灵识瞬间腾起橘色火苗，光晕漫开的刹那，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四周的石壁上爬满暗金色铭文，每一道都像活物般微微跳动，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檀木香——不是普通的木头香，是灵木焚烧后残留的清苦。
更远处的石壁上，一幅壁画在光焰映照下缓缓浮现：九道身影呈北斗状环绕着中央的青年，青年手持一卷泛着银光的图册，指尖点向其中一位紫袍老者，老者脚下的地面正裂开无数符文组成的锁链。
这是......苏青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林昭按住肩膀。
他的目光扫过壁画里青年的眉眼，喉结滚动——那眉眼，和他在父母留下的旧画像里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别动。他压低声音，掌心按在石壁上。
指尖刚触到那些铭文，识海里突然响起嗡的一声。
万法图鉴的虚影在识海深处浮现，原本暗着的星图突然亮起一颗银星，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般扩散开来。
千年之约，终至。
清冷女声在识海炸响时，林昭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壁画里青年手中的图册突然动了，一道银白色符文从画中剥离，化作流光钻进他眉心。
剧痛如潮水涌来，他咬着牙没吭声，却见苏青担忧的脸在眼前模糊——图鉴界面在他视网膜上展开，原本只有收录推演的板块，此刻多出一行新字：「术法模拟演练：消耗灵识，可在意识空间中无限次推演术法组合，无实际损耗。」
你醒了。
林昭猛地转头。
石壁阴影里走出个穿月白纱裙的女子，长发垂落至地，面容却像蒙着层薄雾，只看得见一双眼睛，黑得像深潭里的夜明珠。
她的脚没有沾地，裙裾下浮着淡淡蓝光，分明是灵体。
雪灵。苏青突然轻声道，我曾在古籍里见过，禁地守护灵多以灵字为名，且...
且只认天命者。雪灵的目光落在林昭胸口，那里的玉佩正发烫，这里是上古推演师的遗迹，千年前他们为对抗术法等级固化，耗尽心血研究推演之道。
可后来......她顿了顿，后来他们被各宗联合绞杀，说他们篡改天道。
林昭摸出玉佩，玉面上浮出的纹路和石壁上的铭文如出一辙。
他没说话，雪灵却像是看懂了他的疑问：你的血脉，是开启圣山的关键。
推演师一脉并未断绝，他们留了后手——而你，是最后一个。
圣山？苏青插嘴，声音里带着病中的沙哑。
雪灵看了她一眼，摇头：与你无关。又转向林昭，这遗迹里有他们留下的推演心得，但记住，每多取一份，就会引来更多窥探。她的身影开始变淡，我能说的只有这些，接下来......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话。
林昭猛地抬头，头顶的窟窿外传来术法碰撞的炸响，混着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
他听得出来，是「裂云锥」和「寒铁刃」的对撞——幽冥会的人追来了。
昭哥？苏青攥住他衣袖，指尖冰凉。
林昭低头看她，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额角的血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待在我身后。说完闭目沉入识海，图鉴的模拟演练界面自动展开，一阶「冰刺术」、二阶「雷暴术」、三阶「风刃旋」的图标在意识空间里转圈，他的灵识如游鱼般穿过这些术法，脑海里迅速闪过二十三种组合方式。
当他睁眼时，石壁上的铭文突然大亮。
雪灵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记住，推演的是术法，别让自己，成了被推演的局。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彻底消散。
而头顶的窟窿外，传来白无常阴恻恻的笑：小崽子，跑啊？
你以为躲进这破遗迹，幽冥老祖就抓不到你了？
林昭将苏青往身后带了带，指尖按在腰间的符袋上。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识在沸腾，新激活的模拟演练功能像团火，烧得他血液发烫。
苏青。他侧头，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数到十，闭眼。
苏青还没来得及应声，头顶的积雪突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白无常的身影破雪而入，身后跟着两个裹着黑斗篷的人，袖口露出的鬼纹和他小臂上的如出一辙。
林昭的拇指碾过一枚「爆炎符」，嘴角扯出极淡的笑。
这一次，他不打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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