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域的震颤几乎要将林昭的骨骼震散。
中央法则石柱表面的雷纹如活物般翻涌,裂纹中渗出的白光刺得他眯起眼,却在看清那道突然浮现的金色符文时,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
那符文呈螺旋状盘踞在石柱核心,每一道纹路都流转着古奥的辉光,像极了父母遗留的佣兵徽章内侧——他曾在十二岁那年,借着月光将那枚铜制徽章翻来覆去看了整夜,却始终没看懂的暗纹。
此刻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林昭喉结滚动,识海里传来古籍翻页的轻响,一行鎏金小字浮现在意识最前端:「初代天命推演者·奥古斯都·艾伯伦印记」。
是他......林昭低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发烫的佣兵徽章。
陈虚舟残留的血雾在雷纹中蒸腾,发出嗤嗤的惨叫,可他的注意力全被石柱上的符文吸走了。
就在这时,识海里的万法图鉴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原本银色的界面瞬间转为鎏金,机械音带着几分亢奋:「天命推演」等级突破极限,解锁隐藏能力:「意志共鸣」。
林昭呼吸一滞。
他曾在推演《裂风刃》到第四阶时,图鉴提示过能力等级限制;在解析《玄冰盾》残篇时,系统也警告过推演者权限不足。
此刻这道提示,像一把钥匙突然捅开了被锁住的门。
他几乎是立刻摒弃杂念,按照图鉴指引,将一缕灵识顺着掌心注入石柱——
虚空中响起清越的钟鸣。
林昭眼前的景象骤然破碎,他仿佛站在一片星海里,无数光带交织成网,每根光带都缠着密密麻麻的术法符文。
最中央的光团突然凝聚成人形,那是个穿着锈红法袍的老者,灰白的长发间缀着星芒,他的目光扫过林昭时,林昭听见自己识海轰鸣:终于等到你,推演者。
您是......初代?林昭下意识开口,声音却像从极远之地传来。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按在他眉心,一段滚烫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破碎的法则碎片如何重组,混乱的灵能如何梳理成链,被高阶术法垄断的法则话语权,原来可以通过逆向推演重新分配——
这是法则重塑的核心。老者的声音融入记忆,用你的图鉴,把它刻进封印阵。
林昭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虚域的震颤不知何时弱了几分,中央石柱上的金色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段记忆碎片原封不动导入万法图鉴,界面立刻展开无数分支推演图,红色的能量流向标记在阵图上疯狂闪烁。
需要调整三条主灵脉。林昭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光痕,按照推演结果重新连接阵纹。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灵识如流水般流逝,可每当他修正一条脉路,石柱里的法则之力便多一分温顺——那是被千年封印压得喘不过气的术法本源,正顺着他的指引重新流动。
检测到「法则反馈」增强。图鉴突然出声,目标意图:激活「万法源流」。
林昭的手顿住。
他曾听商队里的老修士闲聊过,说上古时期术法如泉水般从万法源流中涌出,每个修士都能根据自身资质推演术法;可不知为何,源流在千年前进了封印,从此高阶术法成了大势力的私产。
此刻他终于明白,父母为何要将天命推演者的秘密藏在佣兵徽章里——他们在等一个能重新打开源流的人,而这个人,是他。
原来陈虚舟他们想封的不是灾祸。林昭低笑,指腹重重按在最后一处阵纹上,是怕源流开了,他们的术法垄断地位保不住。
虚域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法则石柱的雷纹同时熄灭,中央石柱的裂纹里,涌出的不再是白光,而是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像极了被风吹散的星尘。
陈虚舟的虚影早没了踪迹,连那声法则反噬的尖叫都被星尘碾碎。
林昭望着自己掌心流转的法则光纹,突然听见腰间的传讯玉符震动——是紫烟郡主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林昭!
术法塔...
郡主?林昭刚要回应,玉符的灵光突然炸成碎片。
他皱眉看向虚域出口,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淡的紫色雾气,像某种预警。
识海里的图鉴还在疯狂翻页,最新一页的推演结果闪着刺目的红光:「万法源流激活度:37%」。
林昭捏碎残余的玉符碎屑,指节在石柱上叩出轻响。
他能感觉到整个奥术界都在震颤,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睁眼。
而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当源流彻底苏醒时,那些困在术法等级固化里的修士会明白,真正的法则,从来不该由几个人掌控。
虚域之外,千里外的王都术法塔顶端,十三座刻满术法铭文的青铜塔突然同时亮起。
紫烟郡主攥着碎裂的传讯玉符,望着塔顶窜起的紫色光焰,喉间泛起一丝凉意。
她知道,林昭刚才的动作,已经撬动了整个大陆的术法根基——而更剧烈的震荡,才刚刚开始。
虚域中,林昭指尖的法则光纹还未散尽,腰间的传讯玉符便再度发烫。
他屈指一弹,碎玉符的残片突然凝合成新的灵光,紫烟郡主略带喘息的声音裹着术法塔特有的青铜嗡鸣传来:林昭!
术法塔开始共振了!
我亲眼看见西境的「裂空箭」修士突然咳出金血,然后指尖凝出从未见过的九色光箭;南域的「磐石盾」宗师正抱着破碎的盾牌大笑,说他在盾纹里推演出了能扛下化罡境攻击的「叠浪障」——你做到了,万法源流真的在复苏!
林昭望着中央石柱上渐盛的金色星尘,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玉符里传来远处的惊呼,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王都激起层层涟漪。
可他的心跳始终平稳——十二岁在破庙月光下摩挲佣兵徽章的夜晚,十六岁替商队护镖时被高阶术师碾压的屈辱,二十岁在边境小镇听老修士哀叹术法停滞的无奈,此刻都化作识海里图鉴翻页的轻响。
他知道紫烟说的做到了,不过是冰山露出水面的尖角。
这只是开始。林昭对着玉符低笑,声音里裹着冰碴,等源流彻底苏醒,那些困在三阶术法里一辈子的杂修,也能摸到通玄境的门槛。
话音未落,虚域的空气突然泛起油膜般的褶皱。
林昭瞳孔微缩——那是化罡境强者强行撕裂空间的波动。
他转头看向虚域入口,只见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正渗出,雾气中走出个穿玄色锦袍的老者,额间有道暗红竖纹,正是三皇子老师。
好个「开始」。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青铜,目光扫过石柱上的金色星尘时,暗红竖纹骤然亮起,你可知这源流里藏着什么?
是能颠覆整个奥术界的洪水!
千年封印是为了保护众生,不是为了垄断!
林昭望着老者颤抖的指尖——那是常年操控高阶术法留下的法则灼伤。
他忽然想起商队老修士说过,术法联盟的高层每隔十年就要用低阶修士的灵血温养术法,美其名曰维持术法活性。
原来他们口中的保护,不过是怕洪水冲垮自己的堤坝。
保护?林昭嗤笑,脚步却悄悄错开半步,将石柱护在身后,陈虚舟用「法则反噬」杀杂修时,你在保护谁?
三皇子用「控心术」夺修士灵元时,你又在保护谁?
老者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突然双手结印,周身腾起紫色光雾,无数细小的法则锁链从雾中窜出,如活物般缠向林昭四肢:法则束缚术!
我倒要看看,你这野路子推演者,能不能扛住化罡九重的法则压制!
锁链触及林昭皮肤的刹那,识海里的万法图鉴突然发出蜂鸣。
林昭闭眼,任由那些刻着术法等级资质限制的锁链爬满手臂——他能清晰看见每条锁链的术法结构:主链是「空间禁锢」,副链是「灵能封锁」,最核心的,是道用术法联盟秘典刻的高阶压制符文。
剥离。林昭轻声吐出二字。
下一秒,所有法则锁链突然静止。
林昭睁眼,眸中流转着鎏金色的推演光纹——他看见主链的空间节点在崩溃,副链的灵能回路在断裂,最核心的高阶压制符文正被图鉴拆解成最原始的术法粒子。
紫雾中传来老者的惊呼,可林昭没有停手,他屈指一弹,被剥离的术法粒子突然重组,化作柄由冰焰构成的短刃。
霜焰锁狱。
冰焰短刃穿透紫色光雾的瞬间,老者的闷哼比雷声更响。
他踉跄后退三步,胸口的锦袍被灼出个焦黑的洞,洞缘结着细碎的冰晶。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他却顾不上擦,只是死死盯着林昭,眼中的震惊几乎要溢出:你......你怎么可能看穿法则束缚术的结构?
那是术法联盟用三百年时间,结合七十二种高阶术法才创出来的......
因为你们的术法,从来不是为了「推演」,而是为了「控制」。林昭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石柱上的金色星尘便更亮一分,而我的图鉴,只认术法本身的纹路。
老者的后背抵上虚域的法则壁垒。
他望着林昭身后越来越盛的金光,突然想起三皇子曾说过的话:那小子的推演术太危险,必须在他触碰到源流前除掉。可现在他才明白,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推演术——是这个能把控制拆成粒子,再重新捏成自由的年轻人。
你以为打开源流就能改变一切?老者突然狂笑,鲜血喷在法则壁垒上,绽开妖异的花,等源流里的古早术法涌出来,那些连一阶火球术都控制不好的杂修,会被术法反噬撕成碎片!
林昭的脚步顿住。
他想起边境小镇里,那个因为强行修炼二阶「风刃术」被割得遍体鳞伤的少年;想起商队里,那个捧着三阶「御雷诀」残篇却因资质不够只能烧火做饭的老厨子。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今早替商队护镖时被妖兽抓出的伤痕,可现在,那些伤痕里正渗出细小的金色光点,像在回应石柱里的源流。
所以需要有人替他们推演。林昭轻声说,声音却像重锤敲在虚域里,替他们把古早术法拆成能适应低阶修士的版本,把高阶术法的门槛磨成阶梯。
而这个人,是我。
老者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林昭重新转向石柱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不是因为胸口的伤,而是因为他终于看清,这个被他们视为野路子的年轻人,正在做一件连上古先贤都没做成的事:把锁在少数人手里的术法钥匙,重新锻造成所有人都能握住的剑。
林昭将手掌按在石柱上。
识海里的图鉴疯狂翻页,最新一页的推演结果闪着刺目的金光:「万法源流激活度:51%」。
他能感觉到石柱里的法则之力正顺着手臂涌进身体,那些曾被他推演过的术法——从一阶「火球术」到四阶「焚天火莲」,从二阶「裂风刃」到五阶「星陨斩」——此刻都在识海里共鸣,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暴雨打前站。
虚域之外,千里外的王都术法塔顶端,十三座青铜塔的光焰突然窜高十丈。
紫烟郡主望着天际那道突然亮起的金色光柱,手指死死攥住塔边的青铜护栏,指节发白。
她听见下方传来修士们的惊呼,看见远处有杂修跪在地上痛哭——他们终于明白,那道光柱不是灾劫,而是照进千年黑暗的光。
而在虚域深处,林昭掌心的金光正与石柱里的星尘融为一体。
他能听见更深处传来古钟般的轰鸣,像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存在,正在被这道光柱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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