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剑入,秘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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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天明,新光铺院。

“我的剑淬毒,倒真被他歪打正着了。”烙煜发狠,对苍负雪说道。

苍负雪抬眼看着眼前门,屋内床榻便是躺了一晚的戍子颖,“也罢,那人也被抓住了。”

“他行杀伤之事,实乃罪恶。如此狡猾,明日我亲自押他去东院,今日只先关在主院。”

“他如今跑是跑不掉的,只不要让他冲动。”

“我押了他手脚,狱士在前守着。”

“那便好。”苍负雪回答,也算放心。

“你说,那院主真能整得出着五人阵吗?我可查到这是远西的巫术,那可深不可测啊。”烙煜疑惑问。

“远西的巫术?”苍负雪抬眸,“我大概还有些事情,你守在这里。”

苍负雪落下话,便离开了。

“我陪你去,”烙煜虽不解,却想前去护他。苍负雪直直拒绝,他便只留在门口守着。

苍负雪去了主院,先会见院主。院主被押了手脚,无法动弹,只垂眸等候发落。

天气阴沉,门被打开时,风刮进屋,寒意沁人心脾,院主只轻声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问你,苍婖去哪里了?”

“那妖女?拜师去了。院人都知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你觉得我为何明知故问?苍婖到底去哪里了?”苍负雪冷脸反问。

“兴许拜师路上遇害死了。”院主淡然回之。

“你杀了她。”

院主冷静回答,“你无需试探我,你不是下了枯井吗?她死了,被我用五人阵献祭了。”

“是吗?或许,她没死,而且依然在院中生活。”

“怎么可能?我明明杀了她。她的眼睛被我挖了,你知道的!”院主凶狠大吼。

“我言尽于此。”苍负雪冷声应道。

“她死了,她就是死了,被我杀了。”

“你若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就告诉我你是如何给献祭人刻疤的?”

“你猜准了我会在乎她的生死。”

苍负雪不答,那院主哈哈大笑,继而又换了面孔。

“当然是在他们不会挣扎之时——死后刻上去,那标志我不会堂而皇之地刻上,必须有十足的把握。那上雾山的女子,不也被你杀了吗?”

院主说完,又无奈叹气。

苍负雪听他讲述,有些鄙夷,开口:“我们调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下女,脸上有疤,不过那疤和那雾峰女子之疤有轻微差别,应该不是你刻的。”

“当然不是,我们院人有疤,还不被人笑话?”

院主突然声音浑厚起来,起了主人架势,苍负雪盯他一眼,他又无奈地缩回了头。

“那女子让所有人以为你会杀她,因此我们将她作为了受害者保护起来。”

“她怕什么?你们都在,我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况且……”院主振声大喊。

“况且,那雾山女子死后,你的目标始终便只有戍子颖一个,这个舞,本是舞剑,并非什么闻歌起舞。”

院主的眼睛突然发亮,“你如此聪慧,到底为何做了一个掘情人?”

苍负雪不答。

“也罢,那厨子自尽,都治不了她雾师的罪,她也是命好;那烙狱首的毒剑,也不可能要了她的命,弥佛要保她,我没办法了。”

“不是弥佛保她,是她没理由为了你的邪阵而死。”苍负雪硬声开口,院主哼笑一声。

“罢了罢了,那苍婖来复仇也是理所当然,即无法躲避,你现在杀了我吧。”院主转而摇头,满眼失望。

苍负雪懒得搭理,“冤有头债有主,她亲自了结你,你才痛快,换个外人,你真甘心死了?”

“哎,那倒是,”院主一脸愁容,“话说我那小儿能下床来,当真是她雾师治的。”

“雾师助他,你伤她,恩将仇报倒是一点不含糊。”苍负雪开口,有些愤怒。

“请帮我致歉,愿她能救我小儿。”

苍负雪听此,哼笑一声,无情开口:“院主不会不知道他有不解之遗病,若还想着治,到底是实在心疼儿子,所以用药毁其身,还是院主以为自己做了恶事,苍天来了报应呢?”

“雪角还真把我问住了,因果轮回罢。不过雪角,我们谈这么久,我死,也不会认罪。”院主轻声开口,表明立场,仿胜券在握。

他犀利而得意的眼神让苍负雪不适。

“你不认,我们也能治得了你。”苍负雪开口。

“你们就是找到凶器,我也不会认罪,那就不是我的,我身居苍院,一世清白。”

“苍院主果然还是那样在乎自己的脸面,像在乎自己的地位一样。”

“人活一世,不能糊涂一世吧。”

“你现在,可就糊涂了。我们已经知道细刀在枯井,那刀上有你的血迹,你以为扫地生糊涂吗?他最后拉你的一把,当真只是求饶?还是那抹血别有用意?”

苍负雪说完,院主瞬觉瘫软。

“好一个别有用意,我如此干净了结他,那是他多大的福气,他非不知足。”

苍负雪听他说的语气,实来鄙夷。人死了还要感谢他吗?感谢他的杀头之恩?若戍子颖在,他当不留全尸。

苍负雪收回遐想,开口问他:“你如何懂得远西的巫术?”

“还是那句,雪角如此聪慧,自行查去。”

苍负雪听完不语,冷漠离去,随后狱士将门紧关。

当晚,院主自尽,而自尽的第二日晨,那脸刻刀疤的女子便请狱士停止保护,出现在苍负雪面前。

苍负雪看见她楚楚可怜模样,倒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开口问:“几日受惊,姑娘可好?”

她轻声回答:“谢雪角关心,一切都好。”

“姑娘几日可有听话,闭门不出?”苍负雪试探地问她,那女子游刃有余地应付着。

“如今苍院恐怖之事甚多,我一小女怎敢四处游走?想必我的姐妹们也没有出来过吧。”

苍负雪偏头盯了旁边狱士一眼,那狱士便老实回答:“确是。自狱首来不久,苍院内便有令,院人不得四处游走。”

“如此。”苍负雪点头应声。

“如今院主已死,我便不害怕了呢?”那女子直言不讳,引起了狱士警觉。

狱士不敢说,只挠挠头,心里想:我们从未告知你院主死的消息,你如何得知?

那女子直直盯着苍负雪,柔和的眼睛里露出杀意。苍负雪亦回视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像在恭喜她如愿,持续半刻,女子便请身离开。

“小女身体不适,告辞。”

女子假意咳两声才离开,随后直直回到自己屋室。她的屋室里放有两张床塌,一张是她自己的,一张便是那献祭女子的。

她低眸思量着,刚到屋坐下,便觉得头晕。她手撑在桌上,挣扎一二,还是入了眠,做了一个长远的梦,最终惊出一身汗。

梦里是晴空万里,她隐约觉得是十年前的那日,她刚练完剑,独自坐在后院。

一下女送来一汤,说是自家配方,专用来疏落经脉,对习武之人来讲,万分有益。

“少主喝下,经脉自然通畅。”

“当真?你如此心善,我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她知那下女心性纯良,便没留心思,只喝下那汤。那下女匆匆离开,没过半刻,她的双眼模糊,生出如河水荡漾般的重影。

“你……你为何这么做?”

她努力甩着头,想保持头脑的清醒,结果还是昏了过去,而后二院主竟出现,将她带入偏室。

下女阿浣在旁看到了一切,知晓事情不简单,便找人支走了二院主,也就在二院主出去之时,阿浣赶忙打开偏室门,进去救她。

那时,她已经昏睡,阿浣不停叫她,她都不动。不得已之下,阿浣将她背出门去。

待二院主回来,发现人不见,便到处找寻。

“婖姐姐,你快醒来,你不是去雾山拜师去了吗?你怎么会在后院?”阿浣带她躲进后山,奔波结束,她才有了意识。

“阿浣,你在说什么?我从未答应去雾山。”

阿浣向她解释了由来,“二院主逼你,如今又给你下药,恐对你不利啊,婖姐姐。”

她听来愤怒不已,也逐渐知晓了事情。

“他真的想杀我,像逼死我爹那样。我昨日与他争执要入东院,他不肯,一定逼我去雾山拜师,我说为何呢,原来不是要让我拜师,而是想让我人间蒸发啊。”

“二院主真如此心狠?”

“今日下药,他便不想让我活。”

“那可怎么办?”阿浣替她着急,最后坚定地说,“这样,婖姐姐,你先离去,待平和时候再回来,我替你撑着,就说二院主认错了人,将我抓了去。”

但阿浣自己清楚,她在门口与其她下女相撞,二院主一问便知自己没有抓错人。只不过情急之下,别无他法。

“不行。我习武之人,怎会怕他?”她决然不应。

“如今二院主独掌苍院,你说二院主杀你,无人会信,无人敢信啊。”

“那也不能,你不能替我应对。”阿浣虽说得有理,可她还得认真思量。

“婖姐姐,若我有任何不测,你武功了得,都可以帮我报仇。可是,你知道,你要是死了,阿浣帮不了你,你不是一直怀疑二院主杀了大院主吗?你出去,还能查清楚。”

她犹豫不决着,后山门突地传来院人呼喊的声音,阿浣耐不住性子,急急开口。

“婖姐姐,你不要犹豫了,我祖传的秘方你可还记得?我只告诉过你。”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那绝世的换脸术。”

“婖姐姐,我家没有男丁,我娘传给我,我不想让它失传,我给你这个秘方,你替我传下去。”

阿浣说这些的时候,知晓自己会死,也下了决心,便塞给她一张纸。那纸很早便藏在她身上,她就怕自己有一天有事,秘术失传。

“我……我会回来的,阿浣,等我。”她收好秘方,跪在地上一拜,便从后山逃走了。

她走后,留在后山的阿浣忽地换了表情。二院主紧接着找到了她,将她带了回去。

画面又一帧,烟云过眼,朦胧万千,她慢慢拨着迷雾,便看见有个人向她走过来。

“阿浣,是你。”她瞧见阿浣,跑着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真的是你吗?”她摸了摸阿浣的脸,肉感实足,“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的眼睛找回来了!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那位被称阿浣的女子,便是那被挖掉双眼,被主祭的女子。如今在梦里,她的眼睛完好无损。

阿浣一直哭着,说不出话,她稳稳地抱住阿浣,安抚道:“没事了,阿浣,我为你报仇了。”

“谢谢你,婖姐姐,你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不要因为我的死而愧疚,我虽然离开了,却会一直记得你,你记得我们的秘密吗?”

“我记得我记得,我一直练着,我现在随意换脸,都可以换成你了呢。”

她哭着说,享受着此刻的幸福时光,可又担忧着,怕留不住眼前人。

阿浣也在哭,她们相拥着,突地,画面消失了,趴在桌子上的女子惊醒了。

她抬头,看向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