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子颖轻声飞出了楼,却仍有踩瓦之声,苍负雪耳敏,自然察觉,开窗看,却只见戍子颖独坐室顶之上,苍负雪不理,又关了窗。
察觉苍负雪关窗,戍子颖悄悄哼笑一声,再次动身,向长街最尽头方向跑去,面前显一灰白高墙。
好在她轻功算好,才翻过了那堵门墙。
她察觉,越靠近此室,便越能闻见一种强烈的檀木香味,此香奇异,与白天得来的糖果实在相像。
可却始终不知差了什么。
她服过药水,晚上自然瞧得清明。她入墙,显一敦实高楼外廓,里面竟只有一院子的芝檀草,它们围着院墙生长,肆意张扬。
芝檀草,是不可多得的奇草,专治眼病耳疾。戍子颖翻古籍深入了解过,实难种,且不能亲自料理。
长久种植、闻其香容易受害,耳力眼力皆会受损,故一般在野山之上放养。
“何人在此种下如此多的芝檀?是那女童?还是街神?”戍子颖深思,却得不到答案。
她绕院四观,只有一角落方正立室供人入眠,外有一石凳供人休憩,实在冷清。
可为何要以高墙障目,生人勿进?此尚为谜。
“种这么多芝檀,眼耳定全然失觉。”戍子颖感叹,又悄然翻墙至长街。她上长街,是想瞧瞧那街神,究竟是何许人也。
刚过几铺,便瞧见一弱小身影躲在岔口边,戍子颖警惕走近,待视线明晰,讶异开口:“旧姻,是你,你如何在这里?”
旧姻并未回答她,只怯身躲着。
“你怎么了?”戍子颖察觉她的异样,上前去,轻蹲在她面前,旧姻苦楚地看着她,恳切开口:“你……你可以帮帮我吗?”
商铺两旁的灯在黑夜里晦明晦暗,竟让人有种天昏地转的飘忽之感。
戍子颖面露不解,她皱眉问:“帮什么?”
旧姻未回答,只牵住她的手,引她从小道走,她愣愣得跟随。路上,旧姻带着童稚的声音,淡然开口:“我知道你是雾师,能救人命的。”
“所以你是故意引我,知道我会来?”戍子颖问。
“是,我可以叫你姐姐吗?”旧姻转头过来,殷切地问,充满希望。戍子颖默默点了点头,旧姻才转过头去。
戍子颖没想其他,只不油佩服面前的女童,年纪尚小,便有此番头脑。
不自觉,二人穿过小巷,至一中宽的后门。戍子颖仍思量着,旧姻却突地放开了她的手,急急喊道:“阿爷,你是要去哪里?不是叫你在此等我吗?”
戍子颖回过神,只瞧见一曲腰的老人家,应是腿脚不便。此刻他拄着拐杖,不知要去何处。
老人家不理旧姻的喊声,连续咳嗽着,仍自顾自走着。戍子颖看此状,甚觉古怪,难道他们不相识?
旧姻过去扶住老人家,老人家只缓缓移步。旧姻边向前走边开口,欲向戍子颖解释,“姐姐,我阿爷听不见亦看不见,但他是知道我的。”
“听不见亦看不见?那他怎一个人走这夜路?”戍子颖跟着二人步伐,好奇问道。
“阿爷出生在此,这条街如何都是走得通的。”戍子颖默默点头,疑惑问:“那需要我做什么?”
前面走着的旧姻突地停下脚步,松开拉住老人家的手,戍子颖接着停步,只听“扑通”一声,旧姻竟突地跪在地上。
戍子颖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只听旧姻无比恳切地开口:“我想请你治病,帮我治好我阿爷,我阿爷是好人,是绝对的好人,他不可能害人,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
戍子颖能听出她的声音在抖,想将她拉起来,却不知她哪来的蛮力,绷直身体,死死不起。
戍子颖只好作罢,皱眉问:“快起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旧姻听此,泪水跟着流下来,哭着说:“姐姐,我阿爷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只因种药而眼耳留疾,便却被街上的人唾弃,说他行不义之事。”
她哭着,还胡乱擦了擦脸。
“前日晚间,他染了寒病,我走遍了几条街,可没有一个医馆愿意为他治病,如今便话也不会说了。”
戍子颖听完,心里便有了些猜测。这老人家便是在那长街尽头种芝檀的,如今耳眼有疾,实在可怜。
可立为医馆,为何不愿为其治病?医者当有仁心,她想弄清楚。
“好,我答应你,我定尽全力治好你阿爷。”旧姻听到此话,才感激地道着谢,速速起身,跑去老人家身旁帮扶。
“阿爷,慢些走。”
老人家只拄着拐杖,缓慢且小心地试探脚下,旧姻不说话,戍子颖在其后瞧着,五味杂陈。
她叫下旧姻,“我给你阿爷把个脉。”
“好。”戍子颖得到肯定回答,便上前去把脉,对他的病也有了些数。
继而他们走过巷,又在长街之上漫游,空中垂坠着轻巧的脚步声,亦有迷离飘渺的灯光。过两刻,旧姻随着老人家走到长街尽头。
戍子颖便停了脚步。
“我就不进去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入眠。”
“也罢,家里确实不是什么样子。不过今日谢谢姐姐,阿爷喜游,一直都是我陪他,今天有你,他定然高兴。”
“别管我了,进去吧,一切当心。”
戍子颖笑着说完便转身,待依稀察觉大门紧闭,她偷偷叹口气,才归了尘鸢客楼。
她蹑手蹑脚地上瓦,好容易置自己屋室前,要翻窗而入,便撞到一熟悉面孔。他带着冷漠低沉的声音问道:“干什么去了?”
戍子颖心惊胆颤,见是苍负雪,脸色难看。她问:“你如何在我屋室?”
见苍负雪立在窗前高冷不言,戍子颖一时语塞,只瞧见窗旁在跳舞的白色垂帘。
“进来。
”苍负雪退身叫她,她才愣愣地翻进了室。
戍子颖跑到桌旁急忙翻出茶具,赶忙倒了杯茶水,咕噜下肚,才爽朗开口:“去外面玩了,还得告知你不成?”
苍负雪抬眸盯她,便是不信,冷漠开口:“我知道你对那糖感兴趣,查到了什么?”
“真去玩了。”
“你要瞒我?”苍负雪严肃地问。
“就知道没骗过你,什么也没查到。”戍子颖不爽地开口,十分不满意。
苍负雪还是盯她,她有些不自在,只老实吐话。
“我就见了旧姻,然后聊了些话,但确有奇怪之处。我正想与你商量,明天一早恐怕走不了。”
“嗯?”眼见着苍负雪面色突变凝重,戍子颖立刻堵上话,脸色尽显殷切,“最多一日,就一日。”
“就一日。”
苍负雪冷冷瞥她一眼,便不再多言。
“谢雪角,雪角威武。”
“休要作态。到底知道了什么?要查什么?”
“待我缓缓说来。”
苍负雪瞥了她一眼,她只吸了口气,开口:“我进了此街最尽头的旧院,院墙之间,空有一高楼耸立,实则障人耳目,以种芝檀草。”
“芝檀草?”
“嗯,芝檀草用于治眼病耳疾,有非常之价值,可极难种,懂药的都知道放在山野养,怎会选在此院?”
戍子颖说得抑扬顿挫,还有点玄乎。
“并且我遇到了旧姻的阿爷,他应是种植此草才耳目失觉,他原先是何身份?怎会种得如此珍贵药草?”
“你可以直接问。”苍负雪冷漠开口。
“你……”戍子颖几近无语,“可以问我还在这里猜?那旧姻阿爷前日染病,街上医馆不给治,便说不出话了。”
苍负雪偏头冥思,亦觉古怪。
“为何不治?”
“不知。你比我先来,可有听到街神之说?”
苍负雪点头回答:“传得入神。”
“那街神当住在那旧院里面,尤喜夜间出行。而我,就恰巧在街上遇到了旧姻和她阿爷,况且他们就住在那院子里。”
戍子颖说着,不时翻动着眼睫。
“那旧姻阿爷应该是街神,可他过得如此清苦,怎出钱修楼?所以这街神之说,就是骗局。”
苍负雪也不顾她自信的分析,只冷冷落下话。
“那明日便先去街上医馆问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戍子颖乐呵呵开口,“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你还挺懂我的呢?”苍负雪只冷冷板着长脸。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