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月惊慌抬头看向他,万分紧张无措。
沉了沉声道“老王妃心善,愿意疼惜我,我也深知不该接受,但王妃坚持,所以,所以我才”
沈夕月略显紧迟疑的说着,生怕因此惹怒对面的男人,毕竟自己乃至全家的身家性命都仰仗着他。
“无事,只是几件衣物,宫中绣房也不敢有人说什么,做便是。”陆淮之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声音虽不便喜怒,但面色也不是刚才那般冰冷。
“不过,你我有婚约在身,日后言行更要谨慎得体,莫要因这些小事争论,有失王府体面。”
沈夕月听闻,默默低下头,情绪低落了几分,愤怒没有,解释的话也不想再说。
沉默良久抬头看向主位上的男人,从愤怒不解,到最后的低头沉默,情绪转换了许久,却一直未开口。
陆淮之沉默数秒未等到她再次发声,眼带疑惑的目光向她投去,敏锐的发现了眼前女孩,几不可察的染上了几分泪意。
两人皆是沉默良久后,沈夕月悠悠的站起身,向坐在上位的定北王微微欠身行礼后道
“我知这婚事非王爷所愿,我沈家本就是高攀,如今落得如此境况依然让王爷履约,亦是折辱了您,即便如此,王爷在受我兄长所托之时,依然同意接我进府庇护,更是感激不尽”话毕,沈夕月已收敛了情绪,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那对婚事,你是可有其他想法?”陆淮之似乎看出了沈夕月的害怕,先前的情绪越发淡了下去,脸色随之缓和下来,声音也放轻了些。
“其实我可以搬离王府,哥哥原是担心我的安危,我日后不出门便是,等我哥哥,我哥哥们回来定会对圣上有所交代,而那时候,解除婚约,我可随哥哥们离开这里。”
沈夕月声音颤抖的说着,也不知如此是不是会惹他不快。
“我自是深知,这个婚约对于您来说,不堪为您的佳配,可我人微言轻,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做决定,但如果您想毁约,我沈家是绝对不会夹缠不清。”沈夕月颤着声音说着。
其实心里怕的很,既怕这个凉薄狠戾的男人成为自己的夫君,又怕他拒婚,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家人的安危是否又少了一层依仗,又该如何面对这世人的嘲讽和讥笑。
“既有婚约在先,便不会毁约。”这桩婚事于他而言,实在算不上愉快。
永成帝最初的想法无非就是,用皇家联姻的方式暂时稳住功高震主的沈将军。
沈夕月惊诧的抬头看向主位上的男人,又慌乱的低下头。
陆淮之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想要缓解沉默又有一丝尴尬的气氛,沈夕月拿在手上,冻得微红发僵的一双手,逐渐的恢复知觉。
“你怕我?亦或是不喜?”说罢,陆淮之眼睛直视,仿佛要把沈夕月看穿一般。
沈夕月闻言,羞到涨红了脸颊,低垂着眼眸,手指搅在一起,瞬间浑身火热。
心道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如此直白探讨这个问题,该如何哄一下这位王爷开心,沈夕月也是绞尽脑汁,回忆着以往哄骗爹爹哥哥的话。
“没有,没有怕您,也没有不喜,您这般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芝兰玉树......沈夕月几乎是把能想到的,夸赞的词语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在抬头想要表达的更真挚一点的时候,瞄到他撇过来的眼神,顿住了要继续脱口而出的胡说八道。
“当真?”陆淮之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淡淡的蹦出这么两个字。
沈夕月一下慌了,这以往自己靠对着爹爹和哥哥们,撒娇耍赖就能解决问题,面对不苟言笑的陆淮之,更是一下不知作何,以为他在怪罪于自己,是个满口胡言的人时。
却又听到他,慢悠悠的开口道
“你眼里的我,定不是这样的,我并不喜别人拿话的哄骗于我”陆淮之不变喜怒的低声说着,边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我,我没有,我是真心的,这满京城,谁不仰慕您的风姿。”沈夕月仰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男人,还从未如此近的距离接触过,只是这一眼便脸红心跳。
“日后,有事可来寻我,切不可像之前那般冲动鲁莽。”分辨不出他的喜怒,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沈夕月反倒腾的一下涨红了脸。
“知晓了,王爷”她用近乎是低不可闻的声音,回了这么一句。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个午后,两个有着婚约的未婚夫妻的婚姻大事就敲定了,虽然先前就知有婚约在身,沈夕月也就从未细细想过,现如今,恍如隔世般,每天都在接受新的变化。
那日谈话之后,沈夕月依然是每日窝在老王妃身边,陆淮之也和以前一样,在外奔波忙碌,甚少能够碰面。
日子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过着,眼看近了年关。
“月儿,以往在家时,守岁都做些什么啊?”老王妃半靠在榻上,和毫无形象可言的撑在茶桌上犯困的沈夕月闲聊着。
沈夕月垂眸想着,真的好快,马上又到年关了,也不知道二哥在外边怎么样,大哥又在哪,走神了一瞬,便回神道
“我家爹爹和哥哥们每日都很忙,只有那晚会在家陪我,我和二哥哥会在暖炉上烤栗子,烤红薯,还会在园子里放鞭炮,大哥哥和爹爹就是下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沈夕月越说越开心,开始说的还很兴奋,眼里藏不住的欢愉,后面却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着委屈的颤音。
那样的日子,想着再也没有了,觉得一阵难过涌上心头。
“往年家里都冷冷清清的,有了你,今年定要热闹一些,等再过些时日,你们成婚了,不久之后我做了祖母,那怕是更热闹了”老王妃说罢,挑眉笑着,望向她。
沈夕月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这,本来侧撑着的脸,调转方向埋进胳膊里,任由屋里的嬷嬷和老王妃一起笑着,就是不抬头不应声。
“今日母亲心情为何如此好,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陆淮之一身墨色长衫加雪貂毛领披风,带着标志性冷漠且淡淡的微笑,掀帘走了进来,就这么精准的,在这个最不该出现的时机。
说罢,原本已经收敛的笑意,又再次被点燃,连婢女服侍他解下披风的时候,都低着头忍笑,老王妃和嬷嬷更是笑的很大声。
沈夕月红着一张脸,抬起头复又低下头,低下头瞬间,悄咪咪的撇了下嘴角嗔怪了一眼,似在责怪这个不速之客来的可真是时候。
闷闷的下榻,让了位置给眼前这个尊贵的男人。
陆淮之眼神微瞠,敏锐如他,她低头那瞬间的眼神还是被他捕捉到了的,满脸疑惑的看了一圈屋内的人,为何不知缘由的就这么被横了一眼。
“你来的可是真巧,我们才说起你,你便出现了。”老王妃笑着看了看沈夕月,然后又将眼神放回到自己儿子的脸上,似是非常满意,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好在老王妃还顾及着沈夕月脸皮薄,未再继续这个话题,闲聊了一下,老王妃便说乏了,打发两人都各自回去。
沈夕月随着陆淮之的步伐,稍稍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抬头看他高大的背影,莫名觉得不似最初那般畏惧。
这个男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外面传言的他狠戾凉薄,但似乎自己看到的他,又并非如此。
沈夕月不自觉拢起身上的斗篷,边走边出神,想到以后,两人无甚感情,真的成婚,日后该如何相处,是不是能够携手共度余生。
沈夕月不由得停下脚步,望着他背影失神想了片刻。
复又快速的摇了摇头,低头咬下唇瓣,让自己不要继续胡思乱想
陆淮之似有感应一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
她却尚未来得及反应,险些撞进他的怀里。
沈夕月受到惊吓,慌乱中着急后退,奈何冬日衣物厚重,脚下羁绊不灵活,差点就摔坐在地上。
身边婢女惊叫出声的瞬间,沈夕月感受到自己腰部,猛然被温暖的大手拖住,重新带回向前。
人自然被带到眼前人的怀里,沈夕月迅速抬手,撑在眼前人的胸前,努力站稳。
被吓飞的心,归位后才想起自己的窘境,抬眼看到男人俊朗的下颚线,便不敢向上看,红着脸又垂下头。
陆淮之待她身子被扶正后,松手瞬间低头睨了一眼,发现身前的人,耳朵都红到滴血般,莫名的烦躁感消失不见。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沈夕月拍拍自己的胸前,假意安慰着自己,也掩盖着此时的尴尬境地。
当真是好险,这一屁股坐下去,怕是不肿也青了。
“走路专心些。”陆淮之待她站稳后,松开了手,转身继续前行。
“谢谢王爷~”沈夕月也只敢在他背后,撇撇嘴怨念他,要不是他突然回身,自己能被吓到?
“新年有什么想要的吗?”陆淮之走着走着慢慢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沈夕月边问着,不知是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还是随口一说。
云祁和阿枝听闻王爷的问话,都默契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远远站在不远处。
“没有的,谢谢王爷”沈夕月没有抬头看他,继续在他身后半步远的距离默默的跟随着。
“新年总要准备新年礼的,不急,好好想一想了。”陆淮之似乎预料到她的答复一般,并不诧异,语气上丝毫无亲近之言,略淡冷淡疏离。
“王爷,我有一事想求你帮忙。”沈夕月顿下脚步,思索片刻,其实拒绝王爷的好意,疏远冷淡王爷,并不是当下该做的,毕竟要仰人鼻息,总要有点觉悟。
突然想到,有了更好的想法,既承了他的情,又能哄了老王妃开心,且这件事势必需要得到他应允才能完成。
沈夕月惯会看脸色行事,加上近日以来的观察和相处,发现他也并非不好相与。
尤其今日,明显陆淮之很好说话的样子。
沈夕月抬眼看着他,讨好般笑嘻嘻的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
陆淮之十分配合的走到她跟前,稍稍侧耳向她,倾听她的请求。
“你确定母妃喜欢?”陆淮之听完后,略带疑惑的皱眉侧脸看向她,却依然双手背后,弯着腰并未起身。
“不确定啊,但是每日这样确实很孤独,也很无趣,活动活动至少也是好的。”沈夕月两手一摊,一副自己也不能确定,但是总要试试看。
陆淮之起身,嗤笑了一声,说道
“怕不是你想出去玩,寻的借口吧。”说完摇头笑笑,便迈开脚步,往前走。
待沈夕月抬头想要看到他的表情时,人已经走出去好远。
心下便知这人也是可以开玩笑戏耍的,心里的畏惧瞬间又少了几分。
更是仗着人已经走远,低头闷闷的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声。
待王爷走远后,阿枝快步赶上前,主仆二人一起漫步走出园子,连阿枝都察觉到了沈夕月好心情,嘴角上翘,步伐都跟着轻快了些。
想到能用这种方式哄王妃开心,沈夕月也觉得很是欢喜,嘴角微微翘起,不由得拽着阿枝的手臂摇晃了起来。
“小姐,王爷同您说什么了,竟这般开心?”阿枝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看到小姐明媚的笑脸,心情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喜悦了起来。
“王爷他应允了可以上元节的时候,带太妃去赏灯”说罢,沈夕月悄悄的观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没人后,调皮的抬起脚在雪上印出几个脚印,幼时最爱的“作画”。
阿枝笑着望着她难得调皮的样子,心里一阵心酸和心疼。
沈家出事后,沈夕月的外祖母和舅舅也曾派人送信,表示沈晏安随军出发后,沈家如此境况,她一未出阁女子不能独居,既没有去处,愿接沈夕月回江州。
即便言辞中很是委婉,但依然能感知到关爱之外的那一丝不愿。
即便舅舅并无甚才能,但有着李家祖上的荣光庇佑,一个通政司参议,又怎会想要与罪臣之后有所牵连呢,沈夕月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更寒心于这不足以挂怀的血缘亲情,所以并不想去面对。
在来王府前,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既然哥哥出发前安排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更何况她真的在太妃身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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