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明媚的阳光与阴影交界处，留下艾克森独自一人，面对着满桌狼藉和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观众……视频……剪辑……”艾克森低声重复着莱恩留下的词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锤子，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头痛再次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颅骨深处破壳而出，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用手按住太阳穴，指尖冰凉。咖啡馆里舒缓的爵士乐此刻听来无比刺耳，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像聚光灯一样，将他的无助和茫然暴露无遗。
他闭上眼睛，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线索。莱恩的话像魔咒，不断在耳边回响。“‘观众’无处不在……他们看着你，看着所有世界发生的一切……你的每一个‘作品’，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作品？”艾克森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惧。“我……做过什么作品？”
模糊的画面碎片再次涌入脑海，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安。他仿佛看到自己坐在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操作台前，手指在某种他不认识的键盘上飞速舞动。眼前是无数闪烁的屏幕，上面播放着光怪陆离的影像——身穿红蓝战衣的男人在高楼间飞荡、手持金箍棒的猴子搅动天庭风云、忍者们在森林中结印激战、巨大的光之巨人与怪兽搏斗、江湖侠客在雪中悍然拔刀、权谋者在深宫内院步步为营……
更让他心悸的是，在那些闪烁的屏幕下方，似乎还有无数密密麻麻、飞速滚动的文字，像是某种评论或者弹幕，充满了惊叹、愤怒、调侃、催更……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他的意识。同时，还有一种冰冷、机械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似乎在播报着什么“积分”、“人气”、“世界线偏移度”……
“不……这不是真的……”艾克森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幻觉。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心脏狂跳不止，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如同深渊的呼唤，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体内那股潜藏的力量再次蠢蠢欲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剧烈的涟漪。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躁动，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狂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能量在四肢百骸中奔涌，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
“冷静……冷静下来……”艾克森咬紧牙关，试图用意念去约束这股力量。他想起了莱恩的话——“失控的力量”。他必须控制住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象着将那股狂暴的能量收束回体内，像关上闸门一样。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精神力刚刚触碰到那股能量，就像火星溅入了油桶。
“滋啦——”
咖啡馆天花板上的吊灯猛地闪烁了几下，电流发出不安的声响。邻桌一个女孩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黑了下去，她惊讶地“啊”了一声。更远处，吧台后的咖啡机也发出了奇怪的卡顿声，正在打奶泡的服务生吓了一跳，差点把牛奶洒出来。
“怎么回事？”
“灯坏了吗？”
“我的手机！”
周围的客人纷纷抬起头，小声议论起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了艾克森这边。虽然没有人明确指责他，但那种审视和带着些许不安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的身上。
艾克森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的异常已经引起了注意，如果力量再次失控，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莱恩口中的“清理”，或许并不仅仅是针对他个人，也可能波及到周围的无辜者。
必须离开！立刻！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但要去哪里？他失去了记忆，对这个城市感到陌生。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地址如同水底的气泡，从他混乱的潜意识中浮现出来——城西，十七号，废弃仓库区。
为什么是那里？他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地方对他很重要，或许……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艾克森不再犹豫。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胡乱地压在咖啡杯下，甚至顾不上计算是否足够支付账单。他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他低着头，尽量避开周围人的目光，快步朝着咖啡馆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掏出那部老旧的、屏幕甚至有些裂纹的手机。鬼使神差地，他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万界剪辑师”这几个字。
屏幕上加载了几秒，然后显示出结果：“未找到相关信息。”
果然……艾克森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这更加印证了莱恩的话，以及他那些模糊记忆的真实性。他所经历的一切，恐怕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推开咖啡馆的门，毫不犹豫地汇入了街上的人流，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阳光刺眼，但他眼神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决绝所取代。无论那个废弃仓库里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处看似普通的写字楼地下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冰冷的金属墙壁泛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精密仪器运转的低鸣。走廊戒备森严，每隔几步就有隐蔽的摄像头和身份识别装置。
莱恩脱下在咖啡馆穿着的风衣，露出里面合身的黑色作战服。他步履匆匆，穿过几道厚重的合金闸门，最终来到一间灯光幽暗的控制室。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三维立体星图，无数光点在其中缓缓移动，代表着不同的世界坐标。
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他，站在星图前，似乎正在观察着什么。那人影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和性别，只能感受到一种冰冷而强大的威压。
“指挥官。”莱恩停在几步之外，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却不失沉稳。
“目标情况如何？”那模糊的人影没有转身，声音直接在莱恩的脑海中响起，冰冷、平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合成音。
“代号‘艾克森’，确认是失控的剪辑师本人。”莱恩汇报道，“力量初步觉醒，但极其不稳定，伴有严重的记忆缺失。根据初步接触判断，他目前对自身情况和‘系统’的存在只有模糊的概念，对‘观众’和‘世界线干涉’等核心信息几乎一无所知。”
“记忆缺失是保护机制，还是……意外？”指挥官的声音毫无波澜。
“更像是系统崩溃或外力干涉导致的意外。”莱恩分析道，“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刚才在公共场所险些造成能量失控。我已暂时稳住他，并给予了适当的引导和警告。”
星图前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引导？莱恩，你的任务是观察和在必要时进行清除，不是扮演导师。”
“指挥官，目标虽然失忆，但其‘悟性逆天’的底层模板似乎并未完全沉寂。”莱恩据理力争，“他对‘观众’的存在表现出了本能的探究欲。而且，根据系统残留数据分析，他身上还绑定了‘凯多体质’的模板，虽然尚未激活，但潜力巨大。如果我们能引导他重新掌控力量，或许……”
“或许他会成为下一个不可控因素，对更多的世界线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指挥官冷冷地打断了他，“我们处理过太多自以为是的‘天才’了，莱恩。历史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维护箱庭中枢赋予我们的职责，保证绝大多数世界线的稳定运行，这才是最高优先级。任何个体，无论潜力多么巨大，在整体稳定面前，都可以被牺牲。”
莱恩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生硬：“直接清除的风险也很大。失控剪辑师在濒死状态下引爆所有世界坐标链接的案例，档案库里不止一例。艾克森现在就像一个装满了不稳定炸药的仓库，强行拆除，很可能引发我们无法承受的连锁反应。”
“所以，我授权你继续监视。”指挥官的声音依旧冰冷，“密切关注他的动向，评估他的威胁等级。一旦确认他有恢复记忆、或者力量彻底失控的迹象，立刻执行‘最终协议’，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连接‘万界剪辑系统’的核心数据库。”
“最终协议……”莱恩的瞳孔微微收缩，“指挥官，那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将动用权限，强行切断他与所有关联世界的因果线，并将他放逐到虚空之中。这是目前最‘干净’的处理方式。”指挥官的声音不容置疑，“至于能量反噬……风险评估模型显示，在他目前的状态下执行，成功率在78.4%以上。这个概率，值得我们冒险。”
莱恩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知道指挥官的决定是基于冷酷的数据和所谓的“大局”，但他亲身接触过艾克森，能感受到那具虚弱身躯下潜藏的不甘和求生意志。那不仅仅是一个威胁，更是一个迷失的灵魂。
“……是，指挥官。”最终，莱恩还是低下了头，服从了命令。他知道，在指挥官这里，任何感性的考量都是多余的。
“记住你的职责，莱恩。”指挥官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不要让你的个人判断影响到任务。组织的资源很宝贵，不能浪费在没有价值的目标身上。”
话音落下，那模糊的人影和星图一起，缓缓消失在控制室中，只留下莱恩一人，站在原地。
他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前方，眼神复杂。指挥官的命令就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但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艾克森的“悟性逆天”，不仅仅体现在对力量的潜力上，更体现在他对真相的本能渴求。
“最终协议……放逐虚空……”莱恩低声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艾克森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中，艾克森正步履匆匆地穿过一条条街道，目标明确地朝着城西而去。
“废弃仓库区……”莱恩看着地图上标记出的地点，若有所思。“是巧合，还是……潜意识的指引？”
他沉默了良久，手指在控制台的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似乎在调整着什么参数。然后，他关闭了监控画面，转身离开了控制室。
他必须服从命令，但命令的执行方式，或许可以有那么一点点……变通。至少，在“最终协议”启动之前，他想再看看，这个失忆的剪辑师，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
夜幕悄然降临，将城市的喧嚣染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城西的废弃仓库区，更是显得阴森而寂静。破败的厂房如同匍匐的巨兽，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偶尔有野猫从角落里窜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艾克森站在十七号仓库巨大的铁门前，仰头望着那锈迹斑斑、几乎要脱落的门牌号。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铁门紧锁，上面挂着一把同样锈蚀严重的链条锁。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空旷厂房时发出的呜咽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当他站在这扇门前时，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和悸动感涌上心头。仿佛门后隐藏着什么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
他伸出手，触碰到冰冷的铁门。就在指尖接触到金属的瞬间，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从门内传来，与他体内的力量产生了隐隐的共鸣。
这里……果然有古怪。
艾克森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他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集中在右拳之上。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压制，而是顺应着那股力量的奔流，将其引导出来。
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拳头上隐隐浮现，带着一丝不稳定的电弧。他能感觉到力量在咆哮，渴望着宣泄。
“开！”
艾克森低喝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链条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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