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一幅厚重且灰暗的纱幔,在时光的缓缓拉扯下,渐渐收尽。
宫瓦上积攒的积水,顺着螭首兽那张大张的嘴,成串成串地坠落而下。
那坠落的水珠,仿佛是时光悄然滑落的眼泪,重重地砸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而又响亮的声响。
这声响,在静谧得近乎凝固的宫殿中回荡开来,宛如一首古老而又神秘的歌谣,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故事。
雨滴溅起的水花,在青石板上晕染出一朵朵小小的、晶莹的涟漪,恰似岁月不经意间留下的细微痕迹,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萧长风身着一袭剪裁合身的玄色锦袍,袍上以精湛的技艺绣着精致的银色云纹。
在雨水的悄然映衬下,那些云纹闪烁着神秘而又迷人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质超凡脱俗,每一步都沉稳而有力,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水洼,而是命运的轨迹。
他从容地踏进西凉王宫偏殿,那一刻,殿内三十余道目光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齐刷刷地扎在他的玄色锦袍上。
那目光中,有怀疑的审视,有警惕的打量,更有充满敌意的探寻。
首座之上,西凉王拓跋宏正轻轻摩挲着手中温润剔透的玉扳指。
那玉扳指散发着柔和而又迷人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他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三分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容看似温和亲切,却又透着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萧公子倒是守时。”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宽敞的殿内缓缓回荡,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王召见,岂敢迟误。”萧长风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尽显潇洒不羁的风范。
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左下首垂着白眉的王丞相,只见对方正用茶盏小心翼翼地掩着半张脸,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
萧长风心中早已有数,他清楚今日这一关定然不好过。
此时的王丞相,脸色微微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
他的手在茶盏上微微颤抖着,茶水在盏中泛起小小的涟漪,仿佛他内心的波澜。
此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乌云如同一块巨大而又厚重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遮住了天空中闪烁的繁星。
王丞相的府邸后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一个身着黑衣、面蒙黑纱的燕国使者如同鬼魅一般,闪身进入。
那使者的身影,在夜色的笼罩下,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书房之内,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灯光映照在王丞相紧张而又忐忑的脸上。
王丞相神色紧张地与使者相对而坐,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贪婪和恐惧交织的复杂神情。
使者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封明黄信笺,郑重地递到王丞相面前。
那信笺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散发着一种威严而又不容抗拒的气息。
使者冷冷地说道:“这是三公主的亲笔信,杀萧长风,许你燕北三城;若事败,你全家为此殉葬。”王丞相看着信笺,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燕北三城,那是多么诱人的巨大诱惑啊!
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一旦得到,自己将成为西凉最富有的人,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使者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为了确保事情能够顺利进行,我们在边境精心安排了十具穿着大燕内廷暗卫团云纹的玄衣尸首,还在尸首怀里巧妙地放了萧长风离京时送与你王的虎符拓印。到时候,你只需在朝堂上提出来,自然就能引起众人的怀疑。”王丞相犹豫了片刻,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最终,贪婪还是战胜了恐惧,他缓缓接过信笺,轻轻点头答应。
在朝堂外的回廊阴影处,那个燕国使者正静静地隐身在那里。
他目光透过雕花窗棂,紧张而又专注地观察着殿内的局势。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额头上微微冒出冷汗,生怕王丞相不能成功陷害萧长风。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不安,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切能够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守时算什么本事?”王丞相突然将茶盏重重一磕,那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震得茶沫溅在案几上,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萧公子来自大燕,这满殿朝臣可都听说了,前日边境发现的十具玄衣尸首,穿的可是大燕内廷暗卫的团云纹!”他浑浊的眼珠陡然瞪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和狡诈。
“更巧的是,尸首怀里还揣着萧公子离京时送与我王的虎符拓印——萧公子,这该作何解释?”他在说这番话时,不经意间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急切,似乎在刻意引导众人的怀疑。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仿佛寒霜凝结一般。
几个年轻武官手按剑柄,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和愤怒,随时准备拔剑相向,保卫西凉王的安全。
连拓跋宏都放下了手中的玉扳指,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和沉思,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事情的真相。
就在王丞相发难的那一刻,萧长风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到了雕花窗棂上那一抹隐隐绰绰的黑影。
他心中瞬间警觉起来,意识到燕国使者正在外面偷偷观察。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软剑的鱼皮剑鞘。
那剑鞘光滑细腻,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
他微微一笑,声音清冽如裂帛:“丞相可知,在下为何离开大燕?”他向前从容地迈出半步,开始详细讲述自己离开大燕的缘由。
话语中,他故意多提及一些大燕内部争权夺利、腐朽不堪的事情,以此来向燕国使者表明自己与大燕彻底决裂的坚定态度。
“三年前我在大燕醉仙楼与人斗酒,意气风发地说要往西凉看沙漠落日。大燕那些贵胄是如何嘲笑我的呢?”萧长风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无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的回忆。
“他们说‘萧家养的废物,连燕都飞不出,还想跨漠?’我大姐温柔地说‘阿风玩够了便回来’,二姐贴心地命人在我马车上塞了三十箱醒酒汤,三姐......”他喉结微微滚动,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色,“三姐亲手绣了平安符,轻声说‘若受委屈,随时回家’。”
“可他们谁都没问我,”他突然提高声音,目光坚定地扫过殿中众人,那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我为何要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众人都被他的话语所吸引,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讲述。
“因为大燕的天,容不下想做事的人!我一心想要整顿商路,他们却不屑地说‘纨绔懂什么民生’;我渴望练兵防边,他们又轻蔑地说‘萧府儿郎该舞文弄墨’;就连我想修座医馆,做些造福百姓的事情,都被说成‘博名钓誉’!”他愤怒地扯下腰间玉佩,用力摔在地上。
羊脂玉瞬间裂成数瓣,那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仿佛是他心中愤怒的宣泄。
“这是大燕皇帝赐的‘贤王令’,我早当它是一块毫无价值的废石头!”
王丞相的胡须微微抖了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和尴尬。
几个原本冷着脸的文臣开始交头接耳,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沉思和认同的表情。
有个年轻的礼部侍郎甚至微微点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佩和赞赏。
朝堂外的燕国使者见状,眉头紧锁,暗暗着急。
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生怕萧长风的一番话会让王丞相改变主意,从而导致陷害计划失败。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掌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好个‘容不下想做事的人’。”拓跋宏突然抚掌,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赞赏和好奇。
“那萧公子来我西凉,又能做些什么呢?”
萧长风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他弯腰拾起碎玉,指腹轻轻擦过裂痕。
那碎玉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他一边详细阐述西凉如何巧妙地利用大燕和漠北的局势展开行动,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燕国使者的反应。
他故意夸大西凉的实力和自己计划的可行性,让使者觉得若不除掉自己,将会对大燕造成巨大的威胁。
“大王要的是江山,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抬手指向殿外,那手指修长而有力,仿佛能够指向未来的方向。
“西凉北有漠北狼骑,东有大燕铁骑,看似四面楚歌——实则是一把双刃剑。大燕皇子争位,太子党与三皇子的人在北疆杀得昏天黑地,边军半年都没领军饷;漠北汗庭新老贵族斗得血溅帐篷,三个月都没南下牧马。这时候,”他转身直视拓跋宏,那目光坚定而自信,仿佛能够给人带来无尽的力量。
“西凉该做的不是一味地守,而是主动出击,狠狠地咬!”
“咬?”王丞相嗤笑一声,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嘲讽。
“怎么咬?大燕二十万边军陈兵玉门关,萧公子莫不是要我西凉军去白白送人头?”
“丞相可知,大燕边军的粮草要过玉门关,必须经安西小国转运?”萧长风从袖中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卷地图,缓缓展开。
那地图上的线条清晰可见,详细标注着各个地方的位置和地形。
“安西老国王去年被大燕毒杀,新王是三皇子的人,可老国王的侄子阿古达还带着三万骑兵在草原上四处游荡。”他指尖轻轻点在地图某处,那指尖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能够点燃人们心中的希望。
“只要给阿古达五千斤盐、三千匹绸缎,他就能把安西到玉门关的粮道搅成一团烂泥。大燕边军没了粮草,二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饿鬼——到那时,西凉只需出一万轻骑,就能把玉门关外的粮仓搬空!”
拓跋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兴奋和期待。
他前倾身子,紧紧盯着地图,连王丞相都伸长脖子去看——那地图上的标记精准到每个驿站的位置,连粮草转运的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
“好个‘断粮道,搬粮仓’!”右将军呼延烈拍案大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豪爽和兴奋。
“萧公子这脑子,比我带的三千骑兵还管用!”
“右将军莫急。”王丞相干咳两声,目光阴恻恻地扫过萧长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嫉妒和不满。
“萧公子说得头头是道,可谁知道是不是大燕派来的缓兵之计?万一他拿了我西凉的资源,转头带着大燕军杀回来......”王丞相在说这些话时,眼神不时飘向殿内的大燕地图,似是对大燕有着别样的关注。
“丞相是怕我养虎为患?”萧长风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清脆爽朗,却笑得王丞相心头发毛。
“那我便把虎链子交到大王手里。”他解下腰间钱袋,随手扔在案上。
铜子儿哗啦啦地滚了一地,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财富的象征。
“这是我这半年在西凉做的生意:盐场分三成利润,马场送二十匹良种马,还有......”他摸出个青瓷瓶,随手抛给拓跋宏。
那青瓷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三瓶破妄丹,能破九成幻术。大王若不信我,随时可以派人跟着我,我走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
“萧公子这是......”拓跋宏捏着瓷瓶,脸上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喜和赞赏。
“我萧长风在大燕是人人喊打的废物,”萧长风负手而立,殿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那阳光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他显得更加英俊潇洒。
“可在西凉,我要做就做大王手里锋利无比的刀——刀若生了锈,主人自然要磨;刀若敢扎主人,”他轻轻拍了拍软剑,那软剑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寒光。
“我自己先把刀鞘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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