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宫门甬道弥漫着一层清冷的雾气,冰碴在青砖的缝隙间闪烁着幽冷的光。
萧长风踏入这清冷之中,靴底不经意地碾过昨夜暗卫密报里提到的“陷坑”大致位置,霜花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朝服广袖里,玄铁钥匙与腕骨摩挲,一种隐隐的硌痛感传来。
与此同时,混着沉水香的龙脑气味,似有若无地顺着金线绣纹往鼻尖钻,那气味淡得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萧公子当心脚下。”
拐角处,湛云风如鬼魅般突然现身,状似搀扶地伸出手肘,看似不经意间却精准地压住了他袖袋暗格。
这位盟友的指腹轻轻滑过,似是随意的触碰,眼角笑纹却深了几分,轻声道:“今早陈尚书的门客往御膳房送了些东西,说是十坛梨花白。”
萧长风还未来得及细想其中深意,鎏金殿门轰然洞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燕萧氏世代簪缨,怎会养出个叛国逆臣?”陈尚书抚着花白胡须,脚步急促,紫袍玉带与御前铜炉碰撞,发出叮当声响。
他枯枝似的手指几乎戳到萧长风鼻尖,语气中满是质疑,“莫不是苦肉计?”
朝堂霎时寂静,落针可闻。
西凉王鎏金冕旒下的阴影微微晃动,三爪龙纹在王座扶手上泛着冷光,仿佛暗藏着无尽的威严。
牛勇按在刀柄的手背暴起青筋,刚欲有所动作,却被湛云风轻摇的象牙骨折扇拦住。
那扇子的摇动看似随意,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时,一丝若有若无的苏合香钻进萧长风的鼻腔。
他下意识地垂眸,瞥见陈尚书腰间玉佩镂空处,有极细微的金箔碎屑若隐若现。
而这质地,竟与他玄铁钥匙齿槽里的某样东西有些相似,只是那相似太过隐晦,稍不留意便会忽略。
“下官若是细作......”他故意让腰牌磕在玉阶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朝堂回荡。
暗格里昨夜拓下的火漆印痕,恰巧在这碰撞间露出半角。
“此刻该在鹰愁涧清点陷坑里的硝石硫磺,而非立在此处听陈公论忠奸。”
几位武将听闻,不禁骚动起来。
昨日陷坑马车里飘出的那股焦糊味,此刻回想起来,原是军械材料焚烧所致。
湛云风适时捧出暗卫截获的密报,羊皮卷边缘的焦痕与萧长风怀中残片严丝合缝。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又似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棋局。
“萧某斗胆请教。”他踏前半步,佩剑穗子轻轻扫过陈尚书颤抖的指尖。
“若真如您所言,大燕为何要将五百车军资伪装成商队?又为何派我这位‘细作’揭穿此事?”
西凉王突然抬手,十二串冕旒相击,如金戈鸣响。
老宦官捧来的密匣里,赫然躺着与萧长风袖中相同的玄铁钥匙——昨夜从陷坑底部挖出的机关锁芯。
“陈爱卿。”王座上的声音裹着冰碴,透着一丝寒意。
“你门下参将半月前申请的猎场通行令,似乎也盖着鹰愁涧的印鉴?”
冷汗顺着陈尚书官服脊线蜿蜒而下。
萧长风却盯着那串钥匙出神,三姐绣在内衬的鹰隼突然扎得心口发疼。
当系统提示积分到账的机械音在耳畔炸响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沉水香混着龙脑的气味。
这气味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经历过无数次。
仔细回想,才惊觉这正是大燕御书房处理密诏时惯用的熏香配比。
“此事仍需详查。”西凉王话锋陡转,浑浊眼珠锁定萧长风。
“萧卿既通晓硝石配比,三日后便由你押运这批军资往北疆。”
退朝时,陈尚书故意撞翻铜炉,炭灰四溅。
半片未燃尽的洒金笺飘到萧长风靴边,他俯身欲拾,却见老狐狸绣着西凉图腾的皂靴抢先碾过纸片。
灰烬里,半句用明矾水写的诗隐隐显出:“匣中玄铁锁,可困南山虎?”
宫墙外传来商队驼铃,硝石气息混着北风掠过萧长风骤然收紧的掌心。
湛云风将折扇收进他袖袋时,象牙骨恰好敲在钥匙纹路上,轻声道:“陈老方才往御马监递了条子,说是要给萧大人的押运车换副金丝楠木辕。”
宫檐垂下的冰棱在日头下折出七彩光晕,萧长风摩挲着袖袋里发烫的系统玉牌。
陈尚书枯瘦的身影正拦在丹墀前,官靴碾着昨日未扫净的炭灰,将那句“可困南山虎”的暗语碎成齑粉。
“听闻萧大人四位姐姐仍在燕国执掌兵权?”陈尚书突然提高嗓音,惊飞了檐角栖着的寒鸦。
他紫袍上金线绣的云纹随着冷笑声抖动,“莫不是效仿郑伯克段于鄢?”
朝臣们交头接耳的窸窣声里,萧长风瞥见湛云风将折扇抵在唇边——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昨夜安插在尚书府的暗卫已得手。
他故意让腰间玉佩重重磕在鎏金柱上,清脆的玉鸣压住满殿杂音。
“陈公可知大燕皇陵第七根盘龙柱?”萧长风解开朝服襟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烙伤。
烫伤的皮肉扭曲成鹰隼形状,正与陈尚书玉佩暗纹相合。
“上月十五,下官亲手焚了萧氏宗谱,这叛族印记便是拜三姐所赐。”
系统提示音在颅内炸响,积分暴涨的灼热感顺着脊椎窜上来。
他迎着西凉王审视的目光掀开袍角,玄色中衣上暗绣的鹤纹被血渍染透半边——正是今晨密探从大燕边境送来的“投名状”。
湛云风突然击掌三声,两名甲士抬着樟木箱踉跄进殿。
箱盖开启时,陈腐的血腥味混着硝石气息扑面而来,数十封盖着燕国凤印的绝杀令雪片般飘落。
“三个月前白鹭渡口,萧大人为救我国商队,硬接萧二小姐的穿云箭。”湛云风用折扇挑起半幅撕裂的旌旗,焦黑的“萧”字令满朝武官倒吸冷气。
“这面帅旗,还是从萧四姑娘阵前抢来的。”
萧长风适时露出腕间玄铁镣铐的磨痕,系统出品的幻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
当啷一声,染血的家族玉牌被他掷在陈尚书脚边,飞溅的碎玉划破了老狐狸的官袍下摆。
西凉王忽然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珠盯着玉牌上“除名逆子”的刻痕。
老宦官捧来的密匣里,静静躺着与萧长风伤痕对应的凤头烙铁——昨夜刚从燕国死士尸体上搜出的刑具。
“老臣......”陈尚书踉跄着扶住铜鹤灯台,灯油泼洒在昨日未燃尽的密信上。
明矾水写的暗语遇热显形,赫然是“南山虎啸,金锁难开”八字谶言。
湛云风突然轻笑出声,象牙骨折扇敲了敲萧长风后背。
暗卫统领恰在此时闯入殿中,沾着雪粒的密报上,陈尚书门客与燕国细作在赌坊接头的画押口供墨迹未干。
“准萧卿参与明日盐铁议政。”西凉王的声音像生锈的刀锋划过青石。
“若能在商路改制中献策......”冕旒碰撞声里,老宦官将半块虎符放在萧长风渗血的掌心。
退朝时忽起北风,萧长风在宫门处驻足。
陈尚书马车后跟着个戴斗笠的马夫,那人握缰绳的手背上,靛青刺青在风中若隐若现,正与系统提示的“民间暗桩”画像吻合。
他故意将虎符抛向空中,湛云风的折扇立刻截住暗处射来的袖箭。
“金丝楠木辕的车架怕是不经烧。”湛云风用箭尖在雪地上画出西凉城防图,箭羽处三点朱砂恰是三大盐仓位置。
“昨夜赌坊着火,倒烧出些有意思的账本。”
萧长风望着宫墙外冒起的黑烟,那是系统标注的“民间势力”聚集区。
他接过牛勇递来的玄铁钥匙,齿槽里新嵌的火药碎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味,正与陈尚书今晨佩戴的香囊气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相似。
当集市方向传来货郎特殊的唿哨声时,他忽然意识到那串钥匙能打开的不仅是军械库——还有姐姐们埋在他血脉里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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