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吞没微缩地狱的瞬间，我的太阳穴突然炸开般剧痛。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最后定格在一幕令人窒息的画面上——年轻的师父跪在玉无瑕面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而玉无瑕手中捏着根银针，针尖悬在一个昏迷的小女孩眉心。
师兄，苏璃不能成为祭品！师父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才七岁
她本就是为这一天而生的。玉无瑕的针尖泛起寒光，就像你，师弟，你以为师父为什么收你为徒？
画面突然晃动，视角转为仰视。我这才震惊地发现，这段记忆居然来自小女孩苏璃！她躺在地上，透过睫毛缝隙看到玉无瑕俯身凑近：好妹妹，等你成了渡厄舟的器灵，哥哥就能...
叶尘！醒醒！
苏璃的巴掌把我抽回现实。我们正在急速下坠，四周是扭曲的时空乱流。她的右脸已经恢复如常，但左眼变成了纯粹的漆黑，没有半点眼白。
那是...你的记忆？我喉咙发紧，玉无瑕是你亲哥？
她没回答，突然拽着我往左侧一滚。我们刚才的位置被道水箭射穿，玉无瑕的元神不知何时挣脱了我的识海，正在乱流中重组身形。
他用了禁术！苏璃的锁链缠住块漂浮的青铜碎片借力，燃烧元神强闯时空乱流！
玉无瑕的新形态令人毛骨悚然——半张脸是原本的俊美模样，另半张却爬满青铜纹路，像戴了半张面具。他手中不再是水凝的剑，而是半截真正的往生镜碎片。
师妹，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松子糖吗？
苏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就这片刻破绽，玉无瑕突然掷出镜片，碎片在空中化作万千细针，暴雨般向我们罩来！
小心！我本能地转身护住苏璃，后背顿时传来钻心刺痛。可预想中的死亡没有降临——那些针在刺入皮肤的瞬间全部汽化，变成无数细小的记忆片段钻入血管。
我的视野再次扭曲。这次看到的是一间药香弥漫的屋子，少年玉无瑕正往个小姑娘嘴里塞糖：阿璃乖，喝完药给你雕小木马。
小姑娘皱着脸咽下苦药，突然指着窗外：哥哥看！那个小乞丐又来了！
镜头转向窗外，浑身是伤的小乞丐蹲在墙角——赫然是年幼的我！
那是...我头痛欲裂。
他篡改过的记忆。苏璃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信...
玉无瑕的狂笑震动乱流：师妹，你以为封印记忆就能逃避？当年是你自己选择成为器灵的！为了救那个小乞丐！
仿佛印证他的话，新的记忆画面强行灌入我的脑海：七岁的苏璃挣脱玉无瑕的手，扑向奄奄一息的我，而师父在一旁老泪纵横...
不...不是这样...苏璃突然抱住头，漆黑左眼流出金色血液，明明是你们...
乱流突然被某种力量撕开道口子，真正的玉无瑕本体踏空而来！他手中拿着另外半块往生镜，镜框上的「以妹为祭」四字正泛着血光。
闹剧该结束了。本体玉无瑕与元神合二为一，气息暴涨，三千年布局，今日终将...
他的话被一声龙吟打断。浑身浴血的厉无咎从乱流深处冲出，已经完全龙化的右爪握着柄金光四射的剑——正是厉天行先祖之前用的那把！
厉家小子！玉无瑕面色微变，你竟能驾驭镇魔剑？
厉无咎没有回答，金色竖瞳直勾勾盯着我：叶尘，看好了！
剑锋突然调转，刺入他自己胸膛！金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古老的文字：
「以龙血为引，破虚妄之镜」
玉无瑕的往生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浮现无数裂纹。他惊怒交加地掐诀镇压，却见厉无咎的龙爪抓住剑柄狠狠一拧——咔嚓，剑身断裂，藏在剑芯的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半块青铜罗盘！与我怀里的一模一样！
第三块...苏璃的声音颤抖，原来藏在镇魔剑里...
玉无瑕彻底暴怒。他撕开胸前道袍，露出心口嵌着的青铜碎片：你们永远凑不齐的！最后一块在这里！
我这才恍然大悟——罗盘原本被分成四份！师父给我的、苏璃腕间的、剑芯藏的，以及...玉无瑕用自己的心温养的最后一块！
时空乱流突然开始坍缩。厉无咎的龙化身体迅速崩解，他在完全消散前将青铜碎片抛给我：快...拼...
苏璃的锁链卷住碎片，与她自己腕间的镇魔印、我怀里的残片一起抛向空中。三块碎片自动拼合，唯独缺了玉无瑕心口那块。
没用的。玉无瑕冷笑，除非我自愿...
苏璃突然笑了。她漆黑左眼流下的金血在空中凝成钥匙形状：哥哥，你忘了...同命契吗？
她抬手刺向自己心口，玉无瑕同时惨叫出声——他的心口居然开始渗出金血！
你...你什么时候...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心口的青铜碎片正在松动。
在你给我喂松子糖的时候。苏璃的指甲已经刺入自己胸膛，每一颗...都下了咒...
最后一块青铜碎片终于脱离玉无瑕的心脏。四块碎片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罗盘，盘面浮现的却不是星图，而是一扇门——青铜巨门的投影！
玉无瑕发出不甘的咆哮，身体开始崩解：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渡厄舟一旦启动...
他的话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青铜门投影突然实体化，门缝中伸出无数锁链，将玉无瑕团团缠住。更可怕的是，每根锁链上都刻着名字——全是历代进入魔窟的修士！
原来如此...我浑身发冷，所谓的探险，根本是在为渡厄舟收集燃料！
苏璃突然拽着我冲向青铜门：现在！趁着玉无瑕被反噬！
就在我们即将触到门扉的刹那，玉无瑕突然狞笑着捏碎一块玉牌：那就一起死吧！
整个时空乱流轰然爆炸。我被气浪掀飞，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青铜门完全开启，里面站着个戴面具的身影——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的面容让我血液凝固...
那是二十年后的我自己。
那张属于二十年后的我的脸在青铜门后一闪而过，爆炸的气浪就掀得我天旋地转。后脑勺重重磕在某个硬物上，温热的血立刻糊满了脖子。
叶尘！抓住我！
苏璃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水传来。我勉强睁开眼，看见她单手抓着青铜门框，整个人在时空乱流中飘得像片落叶。她的左眼已经完全被黑气占据，右眼却亮得吓人，瞳孔变成了和我一模样的金色竖瞳——那是同命契生效的标志！
门...要关了...她拼命伸长另一只手，指尖离我只有寸许。
我奋力朝她游去，却看见恐怖的一幕——玉无瑕的残躯突然在乱流中重组，化作条水龙直扑苏璃后心！
小心背后！
苏璃头也不回，背后突然弹出九条锁链结成盾牌。水龙撞上锁链的瞬间，我清楚看到每根链环上都刻着名字：最大的一条刻着叶镇魔，旁边稍细的刻着苏九璃，甚至还有条崭新的链环上隐约浮现我的名字！
这是...命链？！我猛然想起血池底看到的命牌。
水龙与锁链相撞迸发的冲击波将我推得更远。青铜门正在急速闭合，门缝里伸出无数透明手臂，抓住苏璃就往里拖。她右眼的金光突然暴涨，竟然暂时抗衡住了那些手臂。
叶尘！她突然喊出我全名，记得师父临终前给你的玉佩吗？捏碎它！
我手忙脚乱摸向腰间——确实有块从不离身的青玉，师父说是在山门外捡到我时就挂在我脖子上的。以前从未注意，此刻在时空乱流中，玉佩竟在自发发热！
快！苏璃的声音开始扭曲，门要...
我没等她说完就捏碎了玉佩。想象中的爆炸没有发生，只有一滴金红色的血珠从玉屑中浮起，轻轻飘向我的眉心。
接触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
所有声音消失，连时空乱流的扭曲都定格成诡异的雕塑。唯有那滴血珠缓缓渗入我皮肤，所过之处燃起金色的火。
终于...等到这一刻...
陌生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这不是师父，不是玉无瑕，也不是苏璃...而是我自己的声音，只是苍老了二十岁！
金色火焰席卷全身，却没有灼痛感，反而像浸泡在温泉里。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浮现出与苏璃脸上相似的青铜纹路，只是我的纹路组成的是完整的镇魔印。
静止的世界突然恢复运转。时空乱流以我为中心形成漩涡，所有能量疯狂涌入我体内。玉无瑕化作的水龙发出凄厉惨叫，在半空中蒸发成白雾；抓扯苏璃的透明手臂纷纷消融；就连即将关闭的青铜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被迫扩大！
不...不可能...玉无瑕残留的元神在消散前尖叫，未觉醒的镇魔血怎么可能...
苏璃趁机挣脱束缚，锁链甩出缠住我的腰。当她碰到我皮肤的刹那，我右眼的视野突然分裂——同时看到现在的她和另一个时空的画面：玄天宗禁地，年幼的苏璃被铁链锁在往生镜前，玉无瑕正将银针刺入她的天灵盖！
那是...你的记忆？我声音沙哑。
苏璃的右眼金光与我共鸣：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自愿被封印了吧？
没等我回答，青铜门后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个未来的我正在疯狂撞击门扉，每次撞击都让时空乱流更加狂暴。更可怕的是，他撞击的位置浮现出血字：
「放我出去」
「否则同归于尽」
苏璃的锁链突然绷直，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决绝：他在骗人！那不是未来的你，是...
话没说完，我体内的金色血液突然沸腾。脊椎像是被烙铁贯穿，剧痛中我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长啸——两道金光从眼眶喷射而出，直接击穿了青铜门！
门后的我发出得意的大笑，趁机从裂缝挤出一只手臂。那手上戴着的青玉扳指，和之前在棺材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小心！苏璃的锁链如毒蛇般窜出，缠住那只手臂，他在骗你开门！那是九幽...
我的意识突然模糊。金色血液正在改造身体，每一寸骨头都在重组。恍惚间，我看到自己长高了三寸，皮肤上浮现出古老的战纹，而视野...老天，我的视野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叶尘！保持清醒！苏璃的巴掌火辣辣地扇在脸上，他在利用你的血脉共鸣！
我强忍眩晕看向青铜门。那只挤出来的手臂正在融化重组，渐渐变成师父的样子！它朝我伸来，声音慈爱得令人毛骨悚然：尘儿，帮师父开开门...
不...我咬破舌尖强迫清醒，师父从不叫我尘儿...
聪明。手臂突然扭曲成利刃，直刺我心脏，那你就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我眼中的金光自动凝结成盾。利刃撞上金盾的瞬间，整扇青铜门剧烈震动，门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历代镇魔人！
苏璃突然松开锁链，双手结印按在我后背：以契为引，借君神力！
我体内的金色血液顺着她的指引涌出，在虚空凝成巨斧形状。几乎是本能地，我握住斧柄朝青铜门劈下——
轰！
门板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盘踞的怪物：那是个由无数魂魄拼凑成的畸形存在，核心处漂浮着半张青铜面具。它发出千万人同时惨叫的声浪：为什么...不肯...成全...
斧光去势不减，将怪物当头劈成两半。核心处的面具咔地裂开，露出封在里面的东西——是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上面刻着叶镇魔三个字！
先祖...之心...苏璃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敬畏。
裂成两半的怪物突然自爆。冲击波将我们掀飞，青铜门彻底粉碎。在漫天光屑中，我隐约看到个与苏璃七分相似的女子虚影，她朝我们微微一笑，消散前嘴唇开合说了三个字。
看口型是：小心舟。
时空乱流开始坍缩。我拽着苏璃往唯一的光亮处游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玉无瑕怨毒的诅咒：你们逃不掉的...渡厄舟已经...
一块青铜门碎片突然刺入我后心。剧痛中我最后的意识，是苏璃撕心裂肺的喊声，以及她按在我伤口上滚烫的泪水——那泪水碰到我的血，竟然变成了金色。
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师父。他站在往生镜前，将一块青铜碎片递给年轻时的玉无瑕：师兄，这样你满意了吗？用我的命换阿璃...
画面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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